——轰。
没有任何延迟,光就爆了。
幽绿的柱光从台心冲天而起,瞬息之间扩成一圈压缩空气的巨浪,把祭坛、石阶、街巷、甲士、阴阳师,连同他们的影子,一并吞没。声音像被延迟了一拍才砸回耳朵,随后万物都被掀翻,灰与光混成一张没有边缘的幕。
仁只来得及看到一片白与绿,胸腔像被重锤砸空。他下意识伸手——什么都抓不到。身边的人影在光里化成细沙,飞快地被擦掉,连形状都没留下。
毁灭的浪潮继续推进,他几乎能感觉到那股力量要把自己一并抹去。可下一瞬,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还在。
他睁开眼,眼前的一切仍在崩坏:
仁下意识回望祭坛,却只见空无。红音、正则、凛,连同那已经残破不堪的香春,尽数被爆光吞没,他们的身影在白绿的狂涛中瞬间化作飞灰,连呼喊都来不及留下。甚至就连背后踉跄爬来的长井,也在伸手的一瞬间被碾碎成细屑,随着祭坛石板一同消散,像从未存在过。
整座祭坛,被抹成尘埃。周遭,甲士与阴阳师的身影瞬间消散,街道和楼宇被碾碎,连空气都像被剥离。但冲击在逼近时,被一层金色的屏障无声挡下。那屏障冷冷弯成弧线,将所有毁灭隔在外侧。
仁抬头,顺着那股金色术法的流向望去,终于看见了她。
他与她目光隔空相接。
在城另一端、那片仍与炎吞缠斗的废墟之上,她独立于断壁残垣之间。长袖残破,肩头与衣襟焦黑,裸露的肌肤上还能看见灼痕。黑发散乱,被爆风掀起,紫瞳却依旧冷冽。隔着整个城心,她一手垂落,另一手微抬,指尖远远撑起这道笼罩在仁身周的金色屏障。
仁心口猛地一震——即使先前她在祭坛上对他冷淡疏离,甚至随口把自己推向香春,说「要他就拿去」,可在真正的毁灭面前,她的第一反应仍是护住自己。哪怕全城化为灰烬,她仍下意识地将他保留下来。
但在她的眼里,看见一丝无法言说的情绪——不是戏谑,也不是冷漠,而是一点若有若无的阴影,像是压抑的悲悯。
「……不对……不该是这样的!」仁的喉咙发紧,几乎是本能地低声喊,「停下!都给我停下!」
声音才落,天地骤然凝固。
爆炸的光停住了,像是画卷被人撕开到一半,却骤然被强行按下。那团耀眼的白与绿僵在半空,不再扩散,仿佛天穹裂口被人塞住。飞溅的瓦砾在半空中停滞,断裂的梁柱与碎石凌空悬挂,每一颗尘屑都凝固成晶亮的点子,静止在仁眼前,像是被无形的手逐一钉在空气里。
他甚至能看到那尘埃上反射的火光,却没有半点下落的趋势。耳边先前轰鸣的巨响也戛然而止,像有人突然割断了所有声音,天地间只剩下他自己的心跳,重重撞击在胸口,震得耳膜发疼。
外侧的巨浪凝固在黑色屏障之外,翠绿的能量汹涌翻滚,却像被冻结的河流,浪花高高举起,却无法再倾泻一寸。空气中的热浪也停在原地,灼烧的气息成了一层透明的幕布,将他与整个世界隔开。
仁茫然地环顾四周,所有毁灭与死亡都被定格在最极致的一刻。灰烬、光芒、崩塌的城心、挣扎的巨兽残影,统统僵死在这一瞬,像是天地间被一双无形的手强行掐住了时间的喉咙。
整个世界静止。
只剩下仁粗重的呼吸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他迟疑地迈出一步,脚下的石板早已碎裂,却像被冻结在半空的浪潮,被他轻轻踩实,竟安然无恙。爆炸的冲击本该吞噬他的身躯,但此刻却像一幅画,被人定格在眼前,只有炽热的残息还残留在皮肤上。
仁伸出手,指尖轻轻碰到一块悬浮在眼前的瓦砾。那碎片没有坠落,静止在半空,被他指尖一拨,慢悠悠地转了一圈,像在水中漂浮的石子。他愣愣地看着那片瓦砾的边缘,在光影中映出细微的火纹,却没有再爆裂开去。
他又抬手,拂过一撮凝在半空的灰尘。那些灰屑立刻在指缝间散开,却没有落下,而是像被无形的丝线牵着,仍旧悬在原位。
「……这就是冻结的爆炸吗……」他低声喃喃,心口一阵发凉。眼前的世界是毁灭,但毁灭本身却被扭曲成了一种奇异的寂静。
他看向玲华的方位,高挑的异津神之影仍旧屹立,像是在末世中独自支撑天穹。她的长袖残破,肩头与衣襟焦黑,裸露的肌肤上布满灼痕,黑发散乱,几缕贴在面颊,几缕随定格在空中,紫瞳在僵死的天地间也被漠然定格住。
仁的心口猛然一抽,他知道这是终点。眼前的一切都冻结成了死亡的图景:灰尘悬停、瓦砾凝固、巨兽断裂的躯体僵死在半空。全城毁灭,除了玲华,只有他还在屏障里苟活。
「是我停住了时间。」
这个念头忽然闪进他的脑海。正是他,与那无法理解的「天界休化」,扼住了这片天地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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