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在准许他离开的同时,她的目光忽然锐利了几分,声音里添了一抹庄重的深色。「告诉我,仁——你真的打算回去,只为了再次将自己置于天照的掌控之下吗?你会为了保护玲华而舍弃自己的生命?」
仁毫不退缩地迎上那双紫色的眼。「如果那是必要的,」他说,语气沉稳而果决。
面对再度与天照正面对抗的念头,他心底确实掠过一瞬恐惧;但一想到玲华可能独自承受那份光焰的怒意,他的决心便重新凝固成铁。
「我不会让玲华独自面对她。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保护她。」
幽冥华沉默片刻,随后,她的唇角浮出一抹微不可察的笑。那笑意并非讥讽,而是一种淡淡的欣赏。
「你的勇气,令我敬佩,仁。」她柔声说道,「你一次又一次地出乎我的意料——我几乎无法相信,会有凡人愿意为了他人去对抗一位天津神。」
女神的赞许让仁脸上微微发热,但他仍注视着她那流光般的目光,没有退开。
仁犹豫了片刻,终于问出了心中燃烧已久的疑问。「幽冥华大人……我遇到的另一位‘你’,她曾夸口说自己早已击败过天照。那是真的吗?你——真的能战胜她那样的神?」
幽冥华缓缓颔首,神情平静如镜。
「是的,仁,那是真的。」她的声音沉稳而无波,「那一位幽冥华能击败天照,因为我们本就能。」
她停顿片刻,让这句话在空气中沉淀,然后继续道:「你或许不知,我乃伊邪那岐与伊邪那美所生之女。这意味着,天照——」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近乎冷峻的讽意,「——在血脉上,不过是我的幼妹。」
仁的瞳孔骤然一缩。伊邪那岐与伊邪那美——那是传说中创造与终结的始源神明。若幽冥华所言为真,那么玲华……幽冥华……皆出自那对原初的神只之手,是至高神族的血裔,太阳女神的同族。
幽冥华的声音继续流淌,宛如远古的叙事诗。
「在我体内流淌的,是由父母赐予的最初之力——创造与毁灭的本源。以纯粹的力量论,我与天照旗鼓相当,甚至……在破坏的极限上,我更胜一筹。」
她说这话时并无骄矜,那语气平静到近乎冷淡。
「正因如此,在某些世界里,当‘我’与天照相遇,结果的确如你所听:幽冥华战胜了她。你所见的那一位,显然在她的世界里,确已做到。」
仁回想起那位暴君女神在言谈间带着嘲讽与轻蔑,谈及“太阳的陨落”时的从容神态。那并非夸张的虚张声势。
他心头涌上一阵冰凉的战栗。
幽冥华的语调渐渐低下,仿佛陷入回忆。
「而这正是我不在高天原——不与天津神共居的原因,」她轻声道,「他们害怕我,也确实有理由害怕。」
她的视线微微下垂,目光深处闪过一抹久远的阴影。
「我的母亲,伊邪那美,她自己也因堕入黑暗,被逐入黄泉。而其他诸神看见我身上也流淌着同样的灾厄之因,于是很久以前——他们选择将我逐出天界。」
她抬起眼,望向那片荒凉的天空。
「他们夺走了我的记忆,将我散落——迫使我在重叠的世界中以凡人的身份重生,一次又一次地活着,却从未真正明白自己是什么……至少,在命运终有一日揭开真相之前。那是他们的希望:只要我被分隔在各个世界中,就永远无法强大到足以威胁整个创造本身。」
幽冥华的手在空中缓缓划出一个不确定的弧线。那一瞬间,仁似乎能感受到她身上那跨越千年的孤独与重负。
「某种意义上,他们确实成功了。我们的每一个化身都被束缚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越界而行——除非,能得到天界休化。」
仁的脑海豁然一亮。
「另一个你,」他低声说,「她想要那枚钥匙,是为了逃出自己的世界。为了征服其他领域……去统治。」
幽冥华轻轻颔首。
「正是如此。若我曾选择穿行诸界,无拘无束地行走,我或许早已将毁灭带给一切世界,而不仅仅是这一处。可他们把我投进无数分裂的生命——进入重叠世界的循环,借此将威胁分散。被孤立,是的……但每一个‘我’在各自的界中仍是完整的。」
她轻轻叹息,那声音厚重,仿佛穿过了无数纪元的灰尘。
「也许他们甚至希望,有某个版本的我,能走上一条不同的路吧。」
她的目光飘向远方,那里只有尘与寂静。
「但纵使跨越永劫,每一个幽冥华终究都会醒悟自己的本性。到最后,毁灭——是我们血脉的宿命。」
「我的玲华不会那样!」仁几乎是脱口而出,双眼闪着光,「我认识她一辈子,她比任何人都坚强。她不会变成……这样。」他伸出手,指向四周的荒芜。
幽冥华的目光一凝。
「‘你认识她一辈子’……?」她轻声重复,语气里带着淡淡的讶异。「可对神而言,一生的时光又算得了什么,仁?你有凡人的躯体,你会在玲华真正面对力量的极限之前消逝。凡人是脆弱的,他们的生命,不过是时间长河中一瞬的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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