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点整,选秀宿舍的统一熄灯铃刚落,走廊的声控灯就跟着暗了下去。只有门缝里漏进缕浅黄的光,像条细长的绸带,拖在地板上,刚好绕过成彦床脚的旧拖鞋 —— 那拖鞋是她从城中村带来的,鞋底磨平了半边,鞋帮上还沾着块没洗干净的孜然油渍,白天被张萌瞥见时,还被小声嘲讽 “这鞋是从垃圾堆捡的吧”。
成彦躺在 6 号床的下铺,盯着天花板上的霉斑发呆。那霉斑像朵蔫掉的蒲公英,直径大概 3 厘米,白天被灯光照着不明显,晚上借着门缝的微光,连霉斑边缘的绒毛都看得清。床板比她想象中还晃,上铺的小晚稍微动一下,就会传来 “吱呀 —— 嘎啦” 的响,像台快散架的老风扇,吵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她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床板怕不是从旧货市场淘的?比我在城中村睡的木板床还不结实,真怕半夜翻个身直接塌了。”
上铺的小晚还是没怎么说话。下午分完床位后,成彦总共只跟她有过四次短暂的交集。第一次是刚进宿舍时,成彦笑着说 “你好,我叫成彦,以后我们就是室友啦”,小晚正蹲在地上擦吉他,听到声音后动作顿了顿,没抬头,只 “嗯” 了一声,手指还在反复摩挲琴身左下角的磕碰痕 —— 那道痕很深,边缘泛着白,像是被重物砸过,成彦后来才知道,是小晚 16 岁那年搬琴时摔的,当时她抱着琴哭了整整一小时,怕琴坏了就再也没的练了。
第二次交集是傍晚整理行李时,小晚踮脚想把行李箱塞到上铺床底,箱子没拉好,掉出本蓝色封皮的练习本。成彦刚好路过,赶紧弯腰帮她捡起来,指尖碰到封面时,能感觉到纸质粗糙,是最便宜的那种笔记本,封面上用荧光笔写着 “小晚的练歌笔记”,旁边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吉他图案,吉他弦上画着三颗小星星,应该是用彩铅涂的,现在已经有点褪色。“你的笔迹画得真可爱。” 成彦下意识夸了句,小晚突然抬头,眼神怯生生的,像受惊的兔子,睫毛飞快地眨了两下,小声说 “谢谢…… 随便画的”,然后赶紧把笔记本抢过去,抱在怀里,像护着什么宝贝。
第三次是晚饭时,成彦从食堂带了两个馒头(怕晚上饿,特意多买了一个),递给小晚一个,说 “拿着吧,晚上可能会饿”。小晚犹豫了半天,手指在衣角上抠来抠去,最后还是接了,小声说 “我明天还你一个”,成彦笑着说 “不用”,却看到小晚把馒头小心地放进塑料袋里,塞进枕头底下 —— 后来成彦才知道,小晚每天只吃两顿饭,省下来的钱要给住院的妈妈交医药费。
第四次是晚上九点,练习室快关门时,成彦回去拿忘带的水杯,看到小晚还躲在角落的琴房里。她抱着吉他,手指在弦上按得发白,却只敢小声弹,调子很生涩,是首很老的民谣(成彦小时候听母亲哼过)。旁边负责场地的王哥路过,跟同事小声嘀咕:“这姑娘也是个苦命的,没公司没背景,全靠自学,初舞台淘汰率都 60%,素人能留下来的连 10% 都不到,她这水平,估计走不远。” 这话刚好飘进成彦耳朵里,她看到小晚的手指猛地顿住,吉他发出 “嗡” 的一声闷响,然后她低下头,长发遮住了脸,肩膀微微发抖 —— 成彦突然想起十年前的自己,也是这样在练习室被人背后议论,躲在角落偷偷抹眼泪,怕被人发现。
“咚” 的一声轻响,上铺突然传来动静,打断了成彦的回忆。应该是小晚不小心碰到了吉他,琴身撞在床栏上,发出闷响。成彦屏住呼吸,下意识把身体往墙边挪了挪,床板又 “吱呀” 响了一声。接着,她听到 “吸 —— 吸” 的抽气声,很轻,像怕被人发现,隔着床板传下来,带着点潮湿的味道,落在成彦的枕头上。
成彦的心脏猛地一缩,指尖无意识地抠住了床单。她的床单是母亲缝的,纯棉布料洗得发白,左下角还有个小补丁(是去年被煤气罐烫破后缝的),现在被她抠得发皱,线头都快掉了。她太熟悉这种哭声了 —— 十年前她当练习生时,也在深夜的宿舍这样哭过。那时候她练舞总跟不上节奏,舞蹈老师当着所有人的面骂她 “笨得像块木头,吃这碗饭的资格都没有”,晚上躲在被子里,用枕头捂住嘴,眼泪打湿了枕套,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怕被其他练习生笑话,更怕被经纪人知道后扣绩效(当时绩效直接跟饭补挂钩,扣了绩效就只能吃泡面)。
上铺的啜泣声没停,反而越来越压抑。成彦能听到小晚用被子蒙头的声音,布料摩擦的 “沙沙” 声混着抽气声,像闷在罐子里的蜂鸣。偶尔还有吉他弦被碰到的轻响,应该是小晚哭的时候不小心蹭到了,她赶紧用手扶住琴身,动作很轻,怕发出更大的声音 —— 成彦能想象到她的样子:蜷缩在被子里,怀里抱着吉他,眼泪掉在琴身上,却不敢擦,怕被人看到。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