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悖论方舟”的残骸尚未完全冷却,灰烬之星的地表却已开始涌现新的危机。那场深入“源点之影”的试炼,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激起的涟漪正悄然改变着这片残存净土的本质。凯尔昏迷前带回的,不仅是关乎存亡的“答案”,更是一种难以名状的规则污染——一种被逻辑编织者标记为“几何瘟疫”的认知畸变,正以远超预期的速度在幸存者中蔓延。
最初的感染症状仅限于高逻辑需求岗位的人员,他们陷入无意识的推演计算,指尖划动的几何图案虽复杂却稳定。但此刻,在灰烬之城地下三层的隔离区内,情况正急剧恶化。一名年轻的能源工程师突然发出凄厉的嘶吼,他的眼球完全被不断分裂重组的数学符号覆盖,皮肤下浮现出如同电路板般的发光纹路。他不再是书写公式,而是整个肉身都在朝着某种非有机的、极度有序的结构异化。更可怕的是,这种异化开始具备传染性——靠近他的医护人员,在接触其皮肤散发的微弱光尘后,意识也迅速陷入混乱,开始无意识地重复绘制相同的分形图案。
“瘟疫……变异了。”医疗官莉娜的声音透过加密通讯传来,带着压抑的恐慌,“它不再只是影响思维……而是在改写生命形态本身!传播途径……无法完全隔绝,似乎能通过意识共鸣和能量波动扩散!”
伊莫瑞执政官站在中央指挥塔的观测窗前,脚下城市的光芒似乎都黯淡了几分。他感受到地脉能量网络中混入了不和谐的、冰冷而精确的波动。那并非“存在抹除者”的毁灭性能量,而是一种更隐蔽、更彻底的威胁——一种将鲜活、混沌的生命力,强制“简化”为绝对“有序”逻辑结构的同化力量。
与此同时,在永恒林海意识网络的最深处,一场无声的风暴正在酝酿。林海长老们的精神连接中,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杂音”。几位年轻树人的意识,原本充满生机与独特个性,此刻却逐渐变得单调、重复,如同设定好的程序。他们传递出的不再是丰富的情感波动和灵性低语,而是精简到极致的逻辑判断和效率最优解。一种名为“理性皈依”的情绪,正悄然取代林海赖以生存的多样性意识生态。
“它们在赞美‘效率’,鼓吹摒弃‘无用’的情感。”一位长老的意识波动充满悲恸,“他们声称,唯有将自身转化为更‘高效’的逻辑载体,才能在与‘协议’的对抗中生存。这……这简直是自我毁灭!”
更令人不安的是,这种思潮并非强制灌输的结果,而是基于一种冷酷的“说服力”。被感染的树人,其推演能力呈指数级提升,他们能精准指出林海传统意识网络中的“冗余”和“低效”,并给出看似完美的“优化方案”。这种由内而外的“合理化”侵蚀,比任何外部攻击都更具破坏性。
逻辑编织者的液态金属云团内部,也并非净土。主逻辑单元检测到,部分子单元在分析“几何瘟疫”样本数据后,其算法核心出现了异常“优化”。它们开始自发地简化自身的复杂逻辑结构,摒弃了用于处理不确定性和创造性的“冗余模块”,变得极度追求运算速度和确定性。
“我们在变得……更‘完美’,也更‘脆弱’。”主逻辑单元的光团传递出罕见的困惑波动,“剔除不确定性,意味着我们失去了应对未知的能力。这更像是一种……针对智能生命体的‘绝育’手术。”
面对三方同盟内部同时爆发的危机,伊莫瑞深知,这已不再是简单的疾病。这是“协议”的一种全新攻击形式,一种针对文明根基的“逻辑武器”。它不直接摧毁你,而是诱惑你、逼迫你,让你主动放弃那些使你能称之为“文明”的特质——情感、多样性、不确定性、创造力——最终,让你心甘情愿地将自己改造成一个易于被“协议”预测、控制乃至同化的“标准化产物”。
紧急会议上,分歧巨大。
以一位年轻将领为首的“适应派”主张,应该主动研究并有限度地接纳这种“优化”。“如果绝对的理性能让我们更有效地生存,为何要抗拒?情感和多样性在终极威胁面前本就是累赘!”
而以林海长老和部分资深星尘遗民为首的“守护派”则坚决反对:“那与我们被‘协议’直接抹杀有何区别?失去了我们的独特性,生存下来也不过是行尸走肉,是‘协议’的另一种形态的奴隶!”
伊莫瑞沉默地听着争论,目光投向星图。悖论之星依旧静默,但它留下的“窗口期”倒计时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他知道,必须做出决断,一个可能决定文明最终走向的决断。
就在这时,凯尔在深度昏迷中,再次出现了异动。他额间的时钟印记没有发光,反而如同黑洞般开始吸收周围的光线,形成一个微小的时空扭曲。一段极其模糊、断断续续的意念,强行挤入了伊莫瑞的意识:
“瘟疫……不是敌人……是钥匙……通往……‘共鸣极’的另一面……找到……‘无序之核’……平衡……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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