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洲见林昭不惧外面的叫嚣,愈发觉得这小孩有趣。
他在石桌旁坐下,手指轻敲桌面,神情变得正经了几分。
“小兄弟,既然咱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我跟你交个底。”
“这白鹿书院,明面上是圣人门庭,读书人的清净地。”
他话音一顿,嘴角勾起一丝嘲弄。
“暗地里,就是个小朝廷。”
“正课生三十人,个个都是天之骄子,背后不是世家就是大族。”
“附课生二十人,多是富商巨贾的公子,拿银子铺路。”
黄文轩听得心头发紧,忍不住问:“那我们这种……”
“典鹿生?”齐洲咧嘴一笑,“说好听点叫特权。说难听点,就是插在所有人眼里的钉子,是众矢之的。”
他话锋一转,眼中透着一股子精明。
“不过,去年豫州院试前三名,全都出自望族。尤其是那个案首裴家公子,啧,那才叫一个眼高于顶。”
林昭的鉴微持续运转,自然捕捉到齐洲提及此人时,情绪中混杂着的不屑与一丝极淡的忌惮。
“我打探到的消息是,”齐洲继续道,“这几位爷,如今可都来了书院。”
他意味深长地看向林昭。
“那位裴公子,最看不起咱们这等走后门的。”
“到时候啊,有得咱们受的。”
黄德茂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齐公子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齐洲站起身,在院中踱了两步,“就是咱们得抱团。不然,等着被那帮自命不凡的家伙,一个一个撕碎了喂狗吗?”
话音刚落,院外那片嘈杂的叫嚣声,忽然死寂。
一个清冷淡漠的声音响起。
“真是聒噪。”
不过区区四个字却蕴含着一股威压,让院外的空气都凝固了。
所有叫骂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齐洲的脸色倏然一变,快步走到院门前,透过门缝朝外瞥了一眼。
“嘿,说曹操曹操到。”
他回过头,对着林昭挤了挤眼。
“裴家那位大公子来了。”
林昭心中一动,鉴微之力如水银泻地般蔓延出去。
院外那人的气息,是一片沉静的书卷气,古井无波,却又暗藏锋芒,如同藏于锦帛之中的利刃,看似温润,实则能瞬间割裂一切。
这人……是个真正的读书种子。
齐洲退回到桌边,声音压得极低:“裴云程,豫州院试案首。诗词歌赋无一不精。”
“最关键的是人家出身裴氏一门,三代翰林,门第清贵的很。”
他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这种人,骨子里就瞧不起咱们。待会儿要是碰上,你们可得小心着点。”
黄文轩紧张地咽了口唾沫:“那……那该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林昭奶声奶气地接了一句。
齐洲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好一个兵来将挡!小兄弟,我齐洲是越来越欣赏你了!”
他眼中精光闪烁:“不过话说回来,咱们也不是没有优势。那位裴公子虽然才学出众,但太过清高,不懂变通。”
“而咱们虽然走了门路,可也不是草包,真比划起来,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林昭点点头,心中却在盘算另一件事。
“齐哥,”他忽然开口,“你觉得终面时山长会怎么考咱们?”
齐洲沉吟片刻:“我听我姑父提过,山长此人,最重品行。有才无德之人在他眼里一文不值。他要的是能安民济世的国之栋梁。”
他看向黄文轩,提醒道:“所以,待会儿山长要是问你为何读书,千万别说什么光宗耀祖的俗话。”
黄文轩的脸瞬间涨红,那正是他以前唯一的念想。
“那该说什么?”
林昭眨了眨清澈的眼睛。
“读书明理,做官安民。”
齐洲眼前一亮,“妙!这话太漂亮了!”
他重重拍了拍黄文轩的肩膀:“记住这八个字,保你过关!”
就在这时,院门被轻轻推开。
知客先生走了进来,神情恭敬,眉宇间却带着一丝藏不住的为难。
他先对齐洲拱了拱手,目光随即落在了林昭身上,语气格外委婉。
“小公子,书院的几位先生方才商议……因您年岁尚幼,又未有秀才功名在身,学问深浅实在难料……”
齐洲眉头一挑,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
知客先生清了清嗓子,在齐洲的眼刀下硬着头皮继续。
“书院开办数百年,从未有过您这般年幼的学子。所以先生们决定,让小公子先参加终试的第一场——经义辨策。”
黄德茂的脸色微微一变。
“当然,”知客先生立刻补充道,“这只是一个流程。若是小公子觉得为难,大可不必参加,书院自会按规矩,让您直接等候山长终面。”
话音落地,齐洲直接冷笑出声。
“啧啧,真是把牌坊和婊子都让你们白鹿书院占全了!”
他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说得冠冕堂皇,不就是觉得一个六岁娃娃不配拿这令牌,想让他当众出丑,好给外面那群人一个交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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