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汉之墨色如血 第21章 孤城铁壁

孤城深堑固金汤，铁腕安民慑豪强。

什长头颅惊市井，族长身系远山岗。

烽燧已耸高塬上，斥候轻骑探四方。

独倚城楼望关东，暗流汹涌待兴亡。

这道命令如同凛冽的阴风，瞬间刮过长安的大街小巷。在多个坊市，凄厉的哭声、绝望的哀求声、士兵粗暴的呵斥声、推搡踢打声骤然响起。西市附近一处破败的院落里，老兵赵大壮，这个在魏军中厮混了半辈子、只为糊口的老卒，正麻木地磨着一把豁口的柴刀。突然，木门被粗暴踹开！几名如狼似虎的蜀军士兵持刀闯入，领头者展开一份名单，厉声喝问：“赵大壮家眷何在？”赵大壮懵然抬头，只见他那白发苍苍、步履蹒跚的老母和刚满十岁、吓得瑟瑟发抖的幼子被粗暴地从里屋拖拽出来。“阿母！狗儿！”赵大壮目眦欲裂，扑通跪倒，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石板上，鲜血瞬间染红了地面，泣不成声：“军爷！军爷开恩啊！求求你们……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回应他的只有冷漠的推搡和刀背狠狠砸在背脊上的剧痛。老母浑浊的眼中满是惊恐与不解，幼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刺破苍穹。看着至亲被塞进蒙着厚厚黑布的牛车，消失在街角扬起的尘土里，赵大壮瘫软在地，仿佛被抽走了魂魄。许久，他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眼神空洞，如同行尸走肉般回到搬运石料的队伍。他不再看任何人，只是用尽全身的力气，近乎疯狂地将一块块巨石推向城墙，沉重的撞击声伴随着他喉咙里压抑的、野兽般的呜咽，仿佛要将所有的绝望、愤怒和撕心裂肺的痛苦，都狠狠砸进这冰冷无情的城墙里。

对于城内盘根错节、影响深远的韦、杜等关中豪强大族，魏延的手段更显威压与算计。他派出仪仗（实为武装甲士），以商讨“城防大计”为名，“恭请”各家族长至将军府“议事”。须发皆白、在长安德高望重的韦氏族长韦康，被“请”入气氛森严的帅府正堂时，只见两侧甲士环列，刀剑虽未完全出鞘，但那半露的寒光和铠甲碰撞的金属冷响，足以令人心胆俱裂。魏延端坐主位，玄甲未卸，手按剑柄，开门见山，毫无虚饰：“长安已归大汉正统！尔等关中士族，世受汉恩，当知顺逆天命！值此危难之际，正需尔等同心戮力！今征调各家私兵、护院及族中青壮子弟，编入守城序列，助守城防！尔等族长，德高望重，亦需暂离长安喧嚣，至终南山风景秀美处静养些时日。待王师荡平逆魏，廓清寰宇，自当安然奉还！”

“将军！此乃强人所难！”韦康气得胡须乱颤，拄着拐杖的手剧烈抖动，“征调私兵尚可商议，然拘押族长，形同质囚，岂是仁义之师所为？我韦氏……”

“嗯？”魏延目光如电，瞬间扫过韦康，那眼神中的冰冷杀意让堂中温度骤降。他放在剑柄上的手微微一动，堂下两列甲士如同接到无声命令，齐刷刷踏前一步，沉重的铁靴撞击地面，发出整齐而骇人的轰鸣！铠甲叶片摩擦，铿锵作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瞬间笼罩了整个大堂，胜过千言万语的威胁。韦康后面的话被硬生生堵在喉咙里，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其余几家被“请”来的族长，更是噤若寒蝉，面无人色。空气凝固了片刻，最终，在绝对的武力威慑下，各家不得不低头妥协，颤抖着交出家丁私兵的名册。族中的长老、耆宿，被蜀军“礼送”出城，与那些降卒家眷一同，成了终南山云雾缭绕中的人质。杜家次子杜畿被‘请’至帅府偏厅，由两名甲士‘护卫’，协助清点各坊丁壮名册、协调粮秣转运。他每日面对冰冷刀剑与案牍文书，如坐针毡。

杜畿面色惨白如纸，坐在一众杀气腾腾的蜀将中间，如坐针毡，听着魏延在地图上划下的一道道冰冷防线，看着他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顶门，心中一片冰凉与苦涩。家族存亡，系于己身，这“参军”之位，实为枷锁。

为安抚底层百姓，稍解民怨，魏延亦下令每日午时在城中几处开阔地设粥棚，施放稀粥。粮袋上硕大的“太仓”印记清晰可见，昭示着官仓的储备。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饥民排着长队，捧着破碗，眼中闪烁着对生存最卑微的渴望。一个叫王二狗的少年，约莫十三四岁，瘦骨嶙峋，挤在人群中，好不容易领到一碗能照见人影的稀粥，贪婪地伸出舌头，将碗底最后一点混着谷壳的米浆舔得干干净净。旁边有蜀军士兵敲着铜锣，一遍遍高喊：“大汉王师，解民倒悬！凡助守城者，战后免三年赋税！安分守己者，保尔平安！” 这口号在饥饿的百姓耳中，显得遥远而空洞。然而，就在昨日朱雀大街的粥棚旁，发生的一幕却让所有人记忆犹新。一名蜀军什长，仗着手中权力，强夺一名怀抱婴儿的民妇藏在怀中、仅有的半袋救命杂粮。民妇的哭喊引来了正在巡城的魏延。魏延问明情由，看着那民妇绝望的眼神和怀中婴儿的啼哭，脸色阴沉得可怕。他二话不说，当街拔剑！寒光如电闪过！那什长惊愕的头颅冲天而起，滚烫的鲜血喷溅在黄土路面上！无头的尸身轰然倒地。魏延收剑入鞘，冰冷的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军民，声如寒铁：“扰民者，杀无赦！再有犯者，同此下场！” 血淋淋的场面震慑了所有人。王二狗当时就在不远处，捧着刚领到的半碗粥，看着地上那滩刺目的暗红和滚落的人头，吓得浑身发抖，碗里的粥差点洒了。此刻他舔着碗底，心里依旧发颤，不知是怕那昨日喷溅的鲜血，还是怕眼前这碗稀粥所代表的、不知能延续多久的、脆弱的“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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