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汉之墨色如血 第126章 吴廷争战

吴主呕血御座倾，金印寒光刺众卿。

武将请战声如雷，文臣陈弊语含惊。

忍辱或为存社稷，舍身难挽覆巢倾。

满朝争论无宁日，风雨飘摇建业城。

御座之上，孙权被曹谨和抢步上前的濮阳兴、朱据等人勉强扶住，斜倚在御座上。那口喷出的暗红热血，染红了他胸前明黄的龙纹，也仿佛抽干了他最后一丝强撑的气力。他枯瘦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如同秋风中的残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拉风箱般的嘶鸣。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被老宦官曹谨小心翼翼捧到面前的那枚“归命侯”金印。那刺目的金光，那狰狞低伏的龟钮，那血红的“归命侯”三字，在他模糊的视线里不断放大、扭曲，仿佛变成了一张嘲笑的血盆大口，又像一座沉重得无法呼吸的巨山，轰然压在他的心头。

“嗬……嗬……” 孙权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艰难的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痰音，仿佛随时都会窒息。他想抬手，想一把将这耻辱的印记扫落尘埃，甚至砸个粉碎！但手臂沉重得如同灌了铅，只抬起寸许便无力地垂落，牵动伤口，又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带出血沫。他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诅咒？怒骂？或者是一声悲鸣？但最终只吐出几个破碎、含糊不清的音节，谁也听不明白，只有那眼中燃烧的屈辱火焰，清晰可见。

“快！传太医令！快！把从高句丽买来的参汤拿来！” 濮阳兴看着孙权灰败如死人的脸色，对着殿外厉声嘶吼，声音都变了调，带着一种末日降临的恐慌。他心中又急又怒，蜀使这毒计，这金印，分明就是要活活气死至尊！几个内侍连滚爬爬、跌跌撞撞地冲出大殿，脚步声凌乱。

“至尊！至尊息怒！保重龙体啊！万不可中了蜀贼奸计！” 朱据半跪在御阶旁，这位身经百战的老将的声音带着哽咽，他亲眼看着这位曾经气吞万里如虎的主公，被岁月和这残酷的羞辱折磨成如今这般油尽灯枯的模样，心如刀绞，虎目含泪，“江东尚有带甲数十万！尚有我等老臣！尚有陆抗、施绩、丁奉等忠勇后辈！岂惧他刘禅黄口小儿！只要至尊一声令下，老臣愿为先锋，踏破蜀山！纵使马革裹尸，亦在所不惜！” 他须发皆张，老泪纵横，字字句句都是决绝的死志，试图用自己燃烧的忠诚，点燃至尊心中残存的火焰。

朱据的哭喊，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殿内主战派压抑已久的悲愤火焰！将他们从最初的震惊和屈辱中唤醒，转化为狂热的战意。

“战！死战到底！以血洗耻！” 刚刚劈裂殿柱的陆抗猛地抬起头，眼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他“唰”地一声将佩剑“断水”还鞘，动作带着决绝的铿锵，向前一步，单膝重重跪地，抱拳怒吼，声音因激动而嘶哑：“末将陆抗请战！愿领本部兵马，即刻西进！不破成都，提刘禅、姜维首级来献，末将自刎谢罪！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他年轻的脸庞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额头青筋暴起。他腰间的佩剑剑柄上，那几道深深的刻痕在昏暗的光线下似乎更加醒目——那是他每夜想起父亲陆逊被孙权猜忌、最终忧愤而亡的旧事时，难以排解的恨意与痛苦，此刻尽数化作了对蜀汉的滔天怒火，也夹杂着一丝对至尊晚景凄凉、却遭此奇耻大辱的悲愤。

“末将请战！愿随陆将军同往！” 奋武将军全琮之子全怿出列跪倒，他父亲的名字刚被蜀诏点名，此刻他脸上满是洗刷污名的急切。

“末将施绩请战！蜀狗欺人太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左将军施绩须发皆白，此刻亦是须发戟张。

“跟蜀狗拼了！杀到成都去！”

“对！拼了！不能受这鸟气！”

十几名中青年将领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纷纷出列，跪倒在陆抗身后，怒吼声震得殿宇嗡嗡作响，巨大的声浪在殿内回荡，震得人耳膜生疼。他们大多出身江东豪族，家族的根基、荣耀皆系于江东，若俯首称臣，交出土地、交出隐匿的魏人（无论真假），他们的权势、财富、甚至身家性命都将受到毁灭性打击。与其屈辱地失去一切，不如拼死一搏！狂热的战意如同实质的火焰，在武将班列中熊熊燃烧，几乎要将殿顶的藻井点燃。这股气势甚至感染了一些原本犹豫的文官，他们脸上也显出激愤之色。

然而，这滔天的战意并未感染所有人。文臣班列中，以濮阳兴为首的一批人，脸色依旧凝重如铁，眼神深处是挥之不去的忧虑。濮阳兴看着御座上气若游丝、随时可能撒手人寰的孙权，再看看眼前这群被愤怒冲昏头脑、只求一战的将领，心头如同压着万钧巨石，沉甸甸地喘不过气。他知道，此刻需要的不是热血，而是冰冷的理智。

“诸位将军！” 濮阳兴猛地提高声音，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带着一种疲惫却不容置疑的力量，硬生生压过武将们沸腾的怒吼，“忠勇可嘉！赤胆忠心，天地可鉴！然则，请战之前，尔等可曾想过？” 他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扫过陆抗等人因激动而扭曲的脸庞，扫过那一张张写满“玉石俱焚”的面孔，“我江东水师，冠绝天下的精锐安在？尚在交州万里之外，弹压山越叛乱！步卒主力，半数在荆州防备襄阳虎视眈眈的司马昭，半数在淮南新夺之地，人心未附，城防未固，如同沙上筑塔！粮草几何？去岁淮南大水，颗粒无收，十室九空！今秋之粮，尚需支撑各处军需！国库空虚，寅吃卯粮，尔等岂能不知？！” 他每问一句，声音便拔高一分，每一个问题都像一记重锤，砸在主战派将领狂热的冲动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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