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卷地过金城,汉使携驹说野盟。
刀割虬髯明血誓,烛传密语动边兵。
羌骑暗伏吞粮道,魏吏私投献要城。
九载磨锋今蓄势,待驱胡马踏西京。
凉州,金鬃为契,暗流涌动。
金城以西,莽莽草原与戈壁的交界处,寒风卷着沙砾,抽打在脸上生疼。一座巨大的羌人部落穹帐群(毡房群)如同灰黄色的蘑菇,散落在避风的河谷。空气中弥漫着牲畜膻味、干牛粪燃烧的烟火气和一种无形的紧张。部落头人野利雄,身材魁梧如熊,披着厚重的狼皮大氅,鹰隼般的目光带着审视与疑虑,盯着眼前一行风尘仆仆的汉人使者。
为首者正是庲降都督马忠,他一身便装,神色沉稳。身侧,则是那位西域龟兹王子萨鲁曼。此刻的萨鲁曼,已非养马场中沉默的牧人。他穿着蜀汉颁赐的典马都尉官服,外罩一件翻毛皮袄,浓密的虬髯梳理整齐,碧眼中精光内敛,顾盼间自有一股贵胄气度,与野利雄目光相接,竟毫不逊色。他身后,四名蜀汉御马师精心牵引着两匹神骏非凡的汗血宝马。一匹通体赤红如炭火燃烧,正是“踏火”的直系后代;另一匹毛色深栗,四蹄踏雪,筋肉线条流畅如雕塑,昂扬的脖颈上,鬃毛在风中飞扬如旗。两匹马儿不时打着响鼻,蹄子焦躁地刨着冻土,散发着蓬勃的生命力与野性,瞬间吸引了所有羌人骑士贪婪而炽热的目光。
“马都督,” 野利雄的声音粗粝如砂石摩擦,带着浓重的羌音,“你汉家皇帝,真舍得将此等天马神驹,赠予我野利部?” 他目光扫过马忠身后那区区数十名护卫,嘴角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草原法则,弱肉强食,珍宝唯有强者配享。
萨鲁曼踏前一步,未等马忠开口,朗声道:“野利头人!此非赠予,乃是交易!更是我主大汉皇帝陛下,予野利部一个成为西羌诸部之首的机会!” 他汉语流利,气势逼人,“此二驹,乃我萨鲁曼亲手培育,承袭汗血龙脉,日行千里,负重过钧!放眼西域,亦是万金难求!陛下以此宝驹相易,只求头人一事!”
“何事?” 野利雄眯起眼,手按上了腰间的弯刀柄。
“断匈奴右臂,劫魏国粮道!” 萨鲁曼声音陡然转厉,如同金铁交鸣,“据我所知,匈奴右贤王使者月前刚离开你的大帐,许你些微盐铁,便要你部族儿郎为其鹰犬,袭扰我汉家边屯!然右贤王贪婪无度,视尔等为刍狗!昔日我龟兹,便如尔等一般,为其爪牙,最终国破家亡,王座染血!” 他猛地拔出腰间镶宝石的弯刀,寒光一闪,竟将自己一缕虬髯割下,掷于地上!“萨鲁曼以先祖之血立誓!野利头人若愿与大汉结盟,共击匈奴、魏贼!此等汗血龙驹,每年可得十匹!更可优先换取蜀地上等盐铁、锦缎!若执迷不悟…” 他碧眼森然扫过野利雄身后那些躁动的骑士,“匈奴能给你的,我主陛下能十倍予之!匈奴能毁你的,我大汉天兵亦能十倍还之!何去何从,头人一言可决!”
字字如锤,敲在野利雄心头。他身后的羌人骑士们看着那两匹神驹,又看看萨鲁曼手中寒光闪闪的弯刀和他掷地有声的誓言,呼吸都粗重起来。与匈奴虚与委蛇,所得不过残羹冷炙,还要忍受其颐指气使。而眼前这蜀汉的价码…汗血马!上等盐铁!更有这龟兹王子的血誓!野利雄目光剧烈闪烁,最终,他猛地抽出腰间镶嵌绿松石的宝刀,刀尖指向东方魏国的方向,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好!汉家皇帝够爽快!我野利部接了!传令各部勇士!备足十日干肉马奶!目标——魏国并州粮道!烧不尽十万石魏粟,我野利雄提头来见!”
马忠心中巨石落地,对萨鲁曼投去赞赏的一瞥。这位王子,以其独特的身份、对西域草原规则的深刻理解以及那不顾一切的复仇之火,撬开了羌胡联盟最坚硬的一道缝隙。他沉声道:“头人快人快语!所需箭簇、火镰、伤药,三日内由我部送至约定山谷!马某静候头人捷报!”
与此同时,凉州州治冀县(今甘谷)城内,一间不起眼的茶肆后堂。烛火如豆,映照着两张年轻却沉稳的脸庞。一人身着魏国低级军吏服饰,面色紧张;另一人则是马忠麾下最得力的年轻参军,名唤赵朔,乃前番被斩贪官吴硕案中,为张诚遗属仗义执言的小吏之子。吴硕伏诛后,董允见其机敏忠直,特擢入廉访司,后随马忠至凉州,专司策反渗透。
“徐功曹(指徐邈麾下功曹史),司马懿洛阳逼宫,鸩杀曹叡幼子以立傀儡,此乃人尽皆知!如今又欲尽收关西兵权,徐使君(徐邈)坐镇凉州多年,功勋卓着,岂能不为司马氏所忌?” 赵朔声音低沉,将一份誊抄的、盖有伪造魏国宗室印记的“密诏”推到对方面前,“此乃洛阳忠义之士冒死传出!司马懿已密令亲信,不日将取代徐使君!届时,使君旧部,恐难逃清洗!君为徐使君心腹,岂能不为自身与家小计?”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