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宴草棚的废墟在寒风中瑟缩,歪斜的棚顶如同被巨兽踩踏过的龟壳,褪色的红布条委顿在泥污里,与打翻的馊粥、碎裂的碗碟一同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绝望气息。赵有才像一截彻底朽烂的木头,被遗弃在冰冷的长凳上,那条流脓的烂腿已不再抽动,只余下细微的、破风箱般的喘息,昭示着最后的残喘。王桂香瘫在泥污和腥臊的湿迹里,枯槁的身体筛糠般抖着,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荒地中央那如同地狱血狱般矗立的荆棘壁垒,喉咙里嗬嗬作响,连恐惧的力气都已耗尽。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着这片刚刚经历惊恐奔逃的土地。所有村民都退到了更远的地方,挤在屋角、树后,如同受惊的鹌鹑,目光死死锁着荒地边缘那个枯槁的背影——赵小满。
她的手,那只枯瘦如柴、布满冻疮裂口和血污泥污的手,依旧死死按在冰冷灰白的冻土上!如同焊死在地狱之门上!
“呃…嗬…嗬…”
压抑不住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痛苦喘息,从她紧咬的牙关里断续迸出。她的身体在剧烈地痉挛!每一次抽搐,都伴随着额心那道根须印记灼目的、近乎燃烧的血红光芒!那光芒不再是稳定的烙铁,而是狂暴的、不断明灭爆闪的炼狱之火!七窍!不仅仅是嘴角!她的鼻孔、眼角、甚至耳道,都开始有粘稠的、暗红的血线蜿蜒而下!滴滴答答,如同血泪,砸落在她按着冻土的手背上,砸落在冰冷的盐碱地上,迅速凝结成暗红刺目的冰晶!
意念!早已超越了燃烧的极限!是在榨取!是在撕裂!是在将每一滴骨髓、每一缕魂魄都当作薪柴,疯狂地投入眉心那口沸腾的地狱熔炉!狂暴的催逼之力,如同失控的洪流,在她体内横冲直撞!经脉寸寸欲裂!肺腑如同被烧红的铁钎反复穿刺!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得如同垂死的鼓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烈的血腥和灼烧感!视野在剧烈地晃动、发黑,意识如同狂风中的残烛,随时都会彻底熄灭!
荆棘壁垒!那被她以生命为代价强行催生的恐怖造物,体积仍在极其缓慢地膨胀!藤蔓虬结盘绕,如同烧红的巨蟒,暗红的纹理在惨淡天光下流淌着熔岩般的光泽,密布的幽蓝毒刺闪烁着致命的寒芒,齐刷刷对准村子的方向,散发着滔天的凶戾与警告!它贪婪地吸吮着赵小满的生命力,如同一个无底的黑洞!
代价!
这惨烈的警告,是以她自身为祭品!
“小满——!”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哭嚎撕裂了死寂!张寡妇枯槁的身影如同疯魔般从破窑的方向冲了出来!她看到了赵小满七窍流血、如同血人般濒死的惨状!看到了那片如同地狱之门般矗立的荆棘!巨大的恐惧和撕心裂肺的痛楚让她枯朽的身体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她不顾一切地冲向荒地边缘,冲向那个即将被榨干的枯槁身影!
“停下!停下啊孩子!不要命了吗——!” 张寡妇布满冻疮裂口、血污泥污的手,带着哭腔和绝望的力道,狠狠抓向赵小满按在冻土上的手臂!想要将那自毁的手掌从地狱之门上掰开!
就在张寡妇枯槁的手指即将触碰到赵小满手臂的瞬间!
“噗——!”
一大股粘稠滚烫的鼻血,如同决堤的暗红溪流,猛地从赵小满剧烈翕动的鼻孔中狂喷而出!
这口血,不再是之前丝丝缕缕的蜿蜒。
而是倾注了最后残存心力的、滚烫的生命之泉!
粘稠、滚烫、带着浓烈腥甜气息的暗红血瀑,如同被无形之手牵引,在空中划过一道短暂而刺目的弧线!
没有落向冰冷肮脏的冻土!
没有溅在张寡妇枯瘦的手上!
它精准无比地——
泼洒在了!
那片昨日被王桂香黑手踩踏、意图偷挖的冻土之上!那片紧邻着荆棘拱卫核心、被翻动过的碎石之下!那片浸透了她呕血感知、引水挖沟、最终催生出荆棘与血穗的——命根之地的伤疤上!
“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来自大地心脏深处的奇异声响!
滚烫的鲜血泼洒在冰冷灰白的盐碱冻土上,没有瞬间凝结!没有肆意流淌!
那冰冷的、死寂的、饱含盐碱苦涩的冻土,竟如同饥渴了亿万年的海绵!贪婪地、疯狂地、瞬间将泼洒其上的滚烫血液——吞噬殆尽!
暗红的血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渗入冻土深处,只在表面留下几道迅速变暗、如同神秘符咒般的印痕!
就在血液被冻土彻底吞噬的刹那!
“嗡——!”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深沉、更加宏大、仿佛来自九幽之下、又如同源自九天之上的奇异嗡鸣,猛地从地底深处传来!脚下的冻土不再是震颤,而是如同沉睡的巨龙彻底苏醒般,发出一阵低沉而威严的脉动!
赵小满按在冻土上的手掌猛地一僵!
额心那狂暴爆闪、如同炼狱之火的根须印记,光芒骤然一敛!不再是燃烧的狂暴,而是瞬间转化为一种沉静、浩瀚、如同大地初开的——温润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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