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村辣媳 第144章 血印泣诉，风教之伪

孙巧儿以铁算数据撕开“风化”伪饰，张寡妇呈上的州府印信更如泰山压顶，令县令陈景元汗出如浆，狼狈不堪。他方才那套卫道的慷慨陈词，在冰冷的现实与更高的权柄面前，彻底沦为了笑话，恨不得立刻退堂了事。

然而，就在他准备强行找补几句，将张剥皮重罚以平息事端，草草结束这场让他颜面扫地的审讯时——

一直强忍伤痛、照顾着昏迷赵小满的王嫂子，缓缓抬起了头。她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怯懦与顺从的浑浊眼睛，此刻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破釜沉舟般的火焰。

“大人！” 她的声音因手腕的剧痛和极致的激动而嘶哑变形，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公堂上诡异的气氛，“您口口声声‘风教’、‘妇道’，认定俺们女子种地便是伤风败俗，该受惩戒…那民妇今日，便也让大人，让堂外所有的父老乡亲看看，俺们这些妇人，为何要聚在一起，为何要拼了命地去种那‘伤风化’的地！”

她的话语，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悲怆，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连正准备宣布退堂的陈县令也下意识地停住了动作，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只见王嫂子，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仿佛永远直不起腰的妇人，用那只未受伤的手，颤抖着，开始解开自己身上那件破旧夹袄的布扣！

“王嫂子！你…” 张寡妇似乎意识到她要做什么，失声惊呼。

王嫂子却仿佛没有听见，她的动作缓慢而坚定，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决绝。夹袄解开，露出里面洗得发白、打满补丁的里衣。她没有停止，继续解开了里衣的襟口，将左侧的衣衫，缓缓向下拉扯——

“嘶——！”

当那片肌肤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公堂之上时，所有看到的人，无不倒吸一口冷气，骇然变色！

只见那瘦骨嶙峋的胸膛、肩背、胳膊上，布满了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伤痕！有早已愈合变成紫褐色、扭曲如蜈蚣的陈旧鞭痕；有颜色略浅、却依旧狰狞的棍棒击打留下的淤痕；有烫伤留下的扭曲疤痕；甚至还有几处显然是牙齿撕咬留下的永久印记！新旧交错，触目惊心，几乎找不到一寸完好的皮肤！

这哪里是一个人的身体？这分明是一幅受难的地图！记录着长年累月、惨无人道的暴力！

堂外原本喧闹的百姓瞬间死寂，许多妇人下意识地掩住了嘴，眼中充满了恐惧与同情。连那些衙役也面露不忍，移开了目光。

陈县令也被这骇人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喉咙发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王嫂子泪水汹涌而出，却昂着头，声音凄厉，字字血泪：“大人！您看清楚了！这就是俺男人，王屠夫，用拳头、用杀猪刀背、用烧火棍、用他能找到的一切家伙事，给俺留下的‘妇道’！这就是您要俺恪守的‘纲常’！俺嫁给他十几年，挨的打比吃的饭还多！为啥？就因为俺没生出儿子？就因为俺娘家穷？就因为俺做饭咸了淡了？或者…根本不需要理由！他喝了酒，心里不痛快，俺就是他的出气筒！”

她猛地转向堂外，对着所有围观的百姓哭喊：“乡亲们！你们谁不知道王屠夫打婆娘是出了名的狠？谁没听过俺夜里的惨叫？可有人管过吗？没有！都说打老婆是家事！是俺命不好！俺只能忍着！受着！等着哪天被他打死在屋里！”

她的目光又猛地射向脸色惨白的陈县令，充满了无尽的悲愤与嘲讽：“大人！您说俺们聚在一起有伤风化？可俺在那个‘合乎风化’的家里，活得连条狗都不如！天天挨打受骂，随时可能没命！而到了丰女村，俺能吃饱饭，没人打俺，俺还能帮着大家管管账，俺第一次觉得…俺是个人！”

她因激动而剧烈喘息，手腕的伤口再次渗出血迹，她却浑然不觉，继续嘶吼道：“还有巧儿！孙巧儿！您知道她为啥逃婚吗？她爹为了一袋粮食、几贯钱，就要把她卖给一个五十多岁、打死过两个老婆的老秀才当妾！那老秀才喝醉了就往死里打人！她不去，就要被她爹打断腿抬去！大人！这就是您要维护的‘父母之命’？这就是您说的‘妇道’？难道俺们女人的命，就活该被卖、被打、被折磨死吗？！”

她猛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粗糙的、按着好几个鲜红手印的麻纸，高高举起！那是孙巧儿和几个同样有着不堪回首经历的女户，在来到丰女村后，偷偷写下的血泪控诉和证词！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和鲜红的手印，如同燃烧的火焰！

“这就是俺们的‘风化’！大人！” 王嫂子声音泣血，“在您眼里规规矩矩的‘家’里，俺们活在地狱！而在您眼里‘有伤风化’的丰女村，俺们才能像个人一样活着！才能靠自己的力气吃饭，不用挨打，不用被卖！这世道，究竟是谁在伤风败俗？是谁在践踏人伦？！您告诉我——！！”

最后一声质问，如同杜鹃啼血，狠狠砸在公堂之上，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王嫂子压抑不住的痛哭声和粗重的喘息。

堂外围观的百姓中，许多妇人早已泪流满面，甚至有人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男人们也大多面色沉重，无言以对。

陈县令脸色煞白如纸，身体微微摇晃，几乎坐不稳。他感觉自己那套“风化”的理论，在这血淋淋的现实面前，不仅苍白无力，更显得无比虚伪和残忍！他试图维持的官威和体面，被撕得粉碎！

王嫂子用那只淌着血的手，猛地将那份“血手印诉状”拍在公堂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大人若要治罪…就治俺们…只想活着…只想活得像个人的罪吧！”

血印泣诉，风教之伪。 王嫂子以自揭伤疤的惨烈方式，将最血淋淋的现实剖开在所有人面前，彻底击碎了那建立在压迫与苦难之上的虚伪“风化”。公堂之上，正义的天平，因这饱含血泪的控诉，而剧烈地、无可逆转地倾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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