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村辣媳 第133章 慧眼识珍，宫绦隐现

丰女村的欢腾气氛如同暖流，浸润着每一寸土地，也悄然吸引着更多隐匿在角落的目光。李大人带来的震动尚未完全平息，村中又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或者说，是一位被这蓬勃生机无意间“打捞”起来的沉船遗珠。

几日后的一个午后，阳光难得地穿透云层，洒下几分暖意。柳绣娘正带着几个手巧的女户在工坊外的空地上晾晒新制成的一批粉条。这些粉条经过反复捶打、过滤、沉淀、漏制、晾干，愈发晶莹剔透，韧性强劲，在阳光下如同无数条银丝瀑布，闪烁着诱人的光泽，散发出淡淡的薯类清香。

快嘴刘则在一旁，拿着孙巧儿新做的账本，眉飞色舞地跟几个女户算着账：“…瞧瞧！就这品相，拉到州府，价钱起码还能再翻三成！等咱买了铁犁牛犊，开了新地，多种些薯，这粉条作坊还得扩大！到时候…”

她正说得起劲，忽听得荆棘壁垒靠近溪流的观察口附近，传来张寡妇略显严厉的喝问声：“谁在那儿鬼鬼祟祟的？出来！”

女户们顿时警觉起来，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望过去。只见张寡妇手持铁锄，正对着壁垒外一处茂密的灌木丛厉声呵斥。

灌木丛窸窣作响，片刻后，一个佝偻得几乎蜷缩成一团的身影，颤巍巍地挪了出来。

那是一个老妪，看上去年岁极大，怕是有古稀之龄。头发稀疏雪白，胡乱挽着一个不成形的髻，满脸深刻的皱纹如同干裂的树皮，身上套着一件肮脏破烂、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宽大麻布袍子，赤着双脚，沾满泥污。她瘦骨嶙峋，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行将就木的腐朽气息。

然而，与这狼狈不堪的外表截然不同的是她那双眼睛。虽然深陷在层层叠叠的皱纹之中，却并未完全浑浊，此刻正死死地盯着晾晒架上那一片晶莹剔透的粉条，浑浊的眼底深处，竟迸发出一种极其锐利、近乎痴迷的光芒！

那眼神，绝非一个寻常流浪老妪该有的眼神！里面没有乞讨的卑微，没有饥饿的贪婪，而是一种…一种近乎艺术家看到绝世瑰宝般的震惊与鉴赏！

“俺…俺就是路过…讨口水喝…” 老妪的声音干涩嘶哑，如同破旧的风箱，话是对张寡妇说的，眼睛却依旧黏在粉条上，一眨不眨。

张寡妇眉头紧锁，依旧保持着警惕。这老妪面生得很，不像附近村落的人。如今丰女村名声在外，难免引来各色人等。

快嘴刘却是个热心肠（也有几分好奇），见是个可怜的老婆婆，便端了碗水走过去：“婆婆，喝口水吧。你是打哪儿来的？怎么走到这荒滩来了？”

老妪这才缓缓收回目光，接过水碗，手抖得厉害，喝了几口，喘息稍定，含糊道：“…逃难…老家没了…跟着人流瞎走…就走到这儿了…” 她的话带着一种极其古怪的口音，不是本地方言，吐字却莫名有种奇异的清晰感。

喝完了水，她的目光又不受控制地飘向那些粉条，嘴唇嗫嚅着，仿佛在无声地喃喃自语。

柳绣娘心思细腻，察觉到了老妪的异常，她走上前，轻声问道：“婆婆，您…是认得这东西？”

老妪猛地抬头，看向柳绣娘，那双老眼骤然亮得惊人！她枯瘦如鸡爪般的手猛地伸出，似乎想触摸一下近在咫尺的粉条，却又在半途停住，仿佛怕玷污了那晶莹的造物。

“…这…这丝线…” 她声音颤抖得更加厉害，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激动，“…如此匀净…如此透亮…如此…强韧！” 她猛地看向柳绣娘，眼神灼灼：“…姑娘…这…这是何物所制？用的是何种针法？何种丝料？老身…老身活了七十载，从未见过如此…如此奇物！”

她用的词竟是“丝线”、“针法”、“丝料”？还将粉条称为“奇物”？

女户们面面相觑，觉得这老婆婆怕是饿糊涂了。

柳绣娘耐心解释道：“婆婆，这不是丝线，是吃食，叫粉条。是用地里种的红薯，捣碎过滤沉淀出淀粉，再漏制晾干做成的。”

“红…薯？” 老妪一脸茫然，显然从未听过此物。但她立刻抓住了关键：“淀粉？漏制？” 她眼中精光更盛，“竟是…食材所化？竟能…抽丝至此等境界？妙！妙啊！这手法…这心思…巧夺天工！简直巧夺天工！”

她激动得浑身发抖，竟围着晾晒架慢慢踱起步来，一边看，一边啧啧称奇，口中吐出一些女户们完全听不懂的词汇：“…这光泽，竟似‘秋水伊人’缎…这韧性，堪比孔雀羽捻成的金线…若以此‘丝’织绣，缀以珠玉，制成宫绦、流苏、璎珞…”

她忽然停住脚步，猛地看向柳绣娘，眼神狂热：“…姑娘！此物…可能染色？”

柳绣娘被问得一怔，下意识答道：“…倒是…没试过…应该…可以吧？用些花果汁液或是矿物染料…”

“果真！果真！” 老妪激动得几乎要手舞足蹈，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骤然黯淡下去，狂热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悲凉与落寞。她佝偻的身体更加蜷缩，喃喃道：“…可惜…可惜了…若是当年…若有此物…何至于…唉…罢了…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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