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的暖意还未完全驱散河滩地的寒气,一场比倒春寒更恐怖的阴云,已猝然笼罩了整个村落。天花——这两个字本身就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人灵魂出窍。
起初只是邻村传来的模糊消息,很快,那致命的瘟神便蹿到了眼前。先是村东头铁匠家的小子高热不退,身上发出红疹,不过两日,那红疹便化为脓疱,孩子疼得日夜哭嚎,声音凄厉得不似人声。紧接着,如同瘟疫敲响了丧钟,接二连三有孩童倒下,哭嚎声、大人的哀泣和恐惧的窃语,使得整个村落陷入一片末日般的死寂。家家户户门窗紧闭,仿佛这样就能将那无形的索命阎罗挡在外面。
李青禾的院子也早早栓死了门。张寡妇等人面如死灰,将家里几个半大孩子死死搂在怀里,仿佛一松手就会被瘟神掳去。空气中弥漫着艾草和醋被炙烤的酸涩气味,那是人们能想到的唯一驱瘟办法,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深沉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淤泥,堵塞每个人的口鼻。
李青禾枯槁的身影立在窗前,透过缝隙望着外面死寂的村落,深陷的眼窝里是一片沉滞的黑暗。那一声声孩子的哀嚎,像针一样扎进她的耳朵里。她想起很久以前,似乎也有过这样的瘟疫,那时候……
突然! 如同黑暗中劈过一道闪电! 她猛地想起了小树带回来的那本《本草图鉴》!想起了那日小树指着棉花叫“白叠”时的情景! 那本书……那本代表着另一个世界智慧的书……里面……会不会……
她几乎是连滚爬爬地扑到墙洞边,极其粗暴地……抠——出——了——……那——本——……被——……破——布——……层——层——……缠——裹——的——……厚——重——书——册——!!! 手指因极度急切和恐惧而抖得厉害,几乎解不开那布结。
终于!书被翻开! 她枯槁的手指带着一种疯狂的迫切,在那些密密麻麻的、她大多不认识的的字里行间……疯——狂——地——……搜——寻——!!! 目光如同饥饿的野兽,掠过一幅幅草药图谱…… 不是!不是!都不是! 就在她几乎要绝望时—— 她的目光……猛地……钉——在——了——……一——段——……记——载——之——上——!!! 那段落旁,似乎还配着一幅简单的人像示意图! 文字艰深,她大多不识,但其中反复出现的“痘”、“疮”、“疹”等字眼,以及“取苗”、“吹鼻”等零星几个她能猜出意思的词,如同磁石般吸住了她的全部心神!
她猛地扭头,看向窗外,看向那传来哀嚎的方向——那里有正在发病的痘疮! 一个极其大胆、极其疯狂、甚至堪称……逆——天——……的念头,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绕了她整个意识!
人痘法?! 取痘痂……研粉……吹入健康孩童鼻中……以毒攻毒……可获终身不再染此疫?!
这……这法子……能行?! 书上写的……是真的?!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知识点燃的疯狂希望,在她胸腔里激烈搏杀!让她浑身血液都几乎冻僵,又仿佛在沸腾!
干!还是不干?! 眼睁睁看着孩子们一个个在痛苦中死去?! 还是……冒险一试这从故纸堆里扒出来的、闻所未闻的邪法?!
没有时间犹豫了!
李青禾枯槁的脸上闪过一丝近乎狰狞的决绝!她猛地合上书,将其死死揣入怀中。然后,她做了一件让张寡妇等人魂飞魄散的事情——她竟然……要——……打——开——……院——门——……出——去——!!!
“禾丫头!你疯了!!外面是瘟神啊!!”张寡妇死死抱住她的腿,声音凄厉。
“放开!”李青禾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裂的风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铁腥气,“想活命……就信我这一次!”
她极其粗暴地挣脱开来,用一块破布死死蒙住口鼻,又用破布缠紧双手,毅然决然地……踏——出——了——……院——门——!!!走向了……村——东——头——……那——……哀——嚎——……最——甚——的——……铁——匠——家——!!!
她不敢进屋,只隔着窗户,用嘶哑的声音,向里面已然绝望的铁匠夫妇,索要他们孩子痘疮上脱落的……痘——痂——!!!
铁匠夫妇如同看疯子一样看着她,但在绝对的绝望之下,竟真的用一片破瓦,从孩子那惨不忍睹的床褥边,刮下了一点……干——涸——……粘——稠——的……痘——痂——……脓——垢——……混——合——物——……递了出来!!!
李青禾用颤抖的手,隔着破布接过那盛着“毒苗”的瓦片,如同接过一团地狱之火!
她几乎是跑着回到自家院子,死死栓上门。在张寡妇等人惊恐万分的目光中,她将那点污秽之物极其小心地……倒——入——……一个——……干——净——的——……石——臼——之——中——……用——……石——杵——……极——其——……仔——细——地——……研——磨——……成——……极——细——……极——细——的……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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