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廿一的夜,黑得像泼了浓墨。河滩地死寂,唯有朔风卷着碎瓷冰碴,刀子般刮过塘埂,发出尖利的呜咽。李青禾枯槁的身影蜷缩在土窑深处的草铺上,深陷的眼窝里沉淀着一层比夜更沉的疲惫。溃烂的右手深藏在破絮下,层层蜡壳包裹的灼痕在每一次翻身带来的震动中闷闷地烧着,如同地底压抑的熔岩。白日里纺车的“吱嘎”呻吟犹在骨缝里回荡,蜡壳深处那无声肿胀的溃烂,带来阵阵令人窒息的钝痛,每一次呼吸都扯着冻僵的肺腑。
睡?
不过是睁着眼,在黑暗里熬着罢了。
就在这时——
“噼啪!”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枯枝折断的脆响!
猝然……撕裂了……土窑外……死寂的……寒风!
不是风声!
是……火——!
李青禾布满血丝的眼睛在黑暗中猛地睁开!深陷的眼窝里那片沉滞的疲惫瞬间被巨大的、冰冷的惊骇刺穿!如同被无形的钢针扎穿了天灵盖!她枯槁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弹簧弹射而起!深藏在破絮下的溃烂右手极其粗暴地掀开草帘!
看!
塘埂下!
那片紧挨着土窑、堆积如小山般的……棉柴垛!
此刻!
如同……一头……被惊醒的……洪荒巨兽!
正……极其狰狞地……苏醒!
火!
不是一点火星!
是……从棉柴垛最深处……极其突兀地……爆燃而起!
暗红色的火舌……如同毒蛇的信子!贪婪地……舔舐着……干燥蓬松的……棉杆!瞬间……引燃了……附着其上的……残存棉絮!
“轰——!!!”
一声沉闷的、如同巨兽胸腔炸开的……恐怖轰鸣!
瞬间……撕裂了……河滩地的……死寂!
焰!
冲天而起!
不是橘红!是……一种……带着浓重烟气的……惨白!如同地狱喷发的……尸火!
极其霸道地……撕破了……浓墨般的……夜幕!
瞬间……将……整片河滩地……映照得……如同……白昼!
更……将……土窑低矮的轮廓、塘埂上枯死的芦苇、冰封的废塘……连同……李青禾枯槁如鬼的身影……都……极其狰狞地……投射在……剧烈扭曲的……空气之中!
棉山!
她蜡裹血指、夜夜熬干灯油、从棉桃里抠挖撕扯出的……最后一点家当!准备开春捻线织布、填米铺血口、赎药铺契纸的……命根子!
此刻……正……在……惨白的烈焰中……疯狂地……扭曲!爆裂!化为……冲天的……灰烬!
“嗬——!!!”一声压抑了整夜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嘶哑咆哮,从李青禾紧咬的牙关间挤出!深陷的眼窝里那片被惊骇撕裂的疲惫瞬间被足以焚毁一切的业火点燃!蜡壳包裹的溃烂右手极其粗暴地抓起窑口一个破旧、沾满泥污的……木桶!
水!
废塘!
冰层之下!
冲!
顶着扑面而来的、足以灼伤皮肉的……滚滚热浪!顶着空气中疯狂飞舞的、带着火星的……黑色灰烬!枯槁的身影如同扑火的飞蛾,极其凶狠地……朝着……冰封的……废塘……猛扑过去!
砸!
木桶沉重的底边极其凶狠地……砸向……冰封的塘面!
“咚!”
冰面……纹丝不动!只留下一个……白印!
太厚了!
再砸!
枯槁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带着同归于尽的狠戾!
“咚!咚!咚!!!”
沉闷的撞击声如同垂死的鼓点!在烈焰的咆哮声中疯狂回荡!
冰屑……飞溅!
冰面……终于……以木桶砸落点为中心……极其缓慢地……龟裂开……蛛网般的……细纹!
破!
溃烂的、裹着蜡壳的右手不顾龟裂冰缘的锋利!极其凶狠地……抠住一块翘起的冰棱!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极其狂暴地……向上一掀!
“咔嚓——!!!”
一大块……厚达数寸的……灰白色冰盖……被……硬生生……掀开!
露出底下……散发着浓重淤泥腥臭的……墨黑……冰水!
舀!
破木桶极其粗暴地……摁入……刺骨的冰水之中!
灌满!
提!
枯槁的手臂爆发出最后的气力!极其凶狠地……将……沉重冰冷、边缘挂满冰凌的……木桶……提了起来!
转身!
顶着更加灼人的热浪!顶着几乎令人窒息的浓烟!枯槁的身影踉跄着……冲向……那片……已彻底化为……惨白炼狱的……棉山火海!
泼!
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凝固的……绝望!
冰冷的、混着淤泥和冰碴的……塘水!
如同……一条……微弱的……银龙!
极其悲壮地……扑向……那……惨白狰狞的……冲天烈焰!
“嗤——!!!”
一声极其剧烈、如同烧红烙铁浸入冰水的……恐怖锐响!
瞬间……压过了……火焰的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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