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世红尘劫 第15章 囚帐问霞

帐内死寂如铁。唯有牛油灯芯炸裂的噼啪声，与溪霞指端流泻的金芒交相撕扯着昏暗。

李云炽立在血泊边缘，玄甲凝着寒光。方才那惊鸿一瞥——少女跪在污血里，掌心金流如活泉渗入士兵胸膛，濒死之人灰败面色竟透回一丝活气——此刻仍在灼烧他的眼底。他见过尸山血海，见过回光返照，却从未见过如此……逆天改命的景象。

“都出去。”声音不高，却似冰刃刮过铁器。亲卫无声架走呆滞的军医和医工，帐帘落下，隔断最后一点喧嚣。

只剩两人。一立一跪，铁甲对布衣，血腥对霞光。

李云炽向前一步，铁靴碾过凝结的血块，发出令人牙酸的碎冰声。他停在溪霞身后，阴影完全吞没她单薄的脊背。腰间佩剑“葬霞”嗡鸣震颤，剑格上镶嵌的玄铁龙鳞灼热如烙铁，烫得他腰间皮肉生疼——此剑乃天外玄铁所铸，内含一丝上古陨龙残魄，饮血无数却从未如此躁动。

他猛地伸手，玄铁护手裹着刺骨寒意，攥住溪霞后颈！并非要折断，而是如同铁钳锁住雏鸟，迫使她仰起头，露出脆弱的咽喉与苍白的脸。

“你的血……”冰冷的吐息喷在她耳畔，裹挟着铁锈与死亡的气息，“能活死人？”鹰隼般的目光死死攫住她琉璃色的眼瞳，试图从那片澄澈的茫然中挖出答案。

溪霞被迫直视这张近在咫尺、覆着半幅面甲的冷硬脸庞。恐惧如冰水灌顶，她浑身抖若筛糠，牙关咯咯作响，一个字也吐不出。挣扎间，一缕银紫色的长发拂过李云炽玄甲腕口，发梢沾染的血珠蹭在冰冷甲叶上。

嗤——！

异变陡生！那血珠竟如活物般渗入甲叶缝隙！李云炽只觉腕骨一烫，仿佛被滚油浇淋！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狂暴苍凉的龙吟在他颅脑内轰然炸响！

幻象迸裂：斩龙台！九重天穹降下灭世紫雷，粗如山岳的锁链洞穿金蛟逆鳞！剐鳞之刑！每片龙鳞剥离都带起血雨倾盆！金蛟仰天悲啸，一滴赤金蛟泪坠向无尽深渊…… 轮回井畔，百花仙子素手轻抬，一滴清露精准接住坠落的蛟泪。水露交融，化作三缕缠绕的仙霞，坠入凡尘！

“呃！”李云炽闷哼一声，捏着溪霞后颈的手骤然脱力！幻象中剐鳞的剧痛太过真实，让他额角青筋暴跳，面甲下的脸瞬间失血！

溪霞趁机挣脱，踉跄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帐篷支柱上。她惊魂未定，却见李云炽踉跄一步，左手死死按住腰间灼烫的葬霞剑，右手无意识抬起——方才攥她后颈的手背上，竟凭空浮现一片若隐若现的、赤金色的龙鳞虚影！那虚影一闪即逝，快得如同错觉，却在她心底烙下惊悸的印记。

帐内死寂如铁。血水从草席缝隙渗出，蜿蜒至李云炽铁靴边缘，凝成暗红色的冰。牛油灯焰在他玄甲上投下跳动的阴影，明暗交界处，那只浮现过龙鳞虚影的手背青筋虬结。

溪霞后背紧贴冰冷帐柱，呼吸急促如离水之鱼。琉璃色眼瞳里，方才龙鳞乍现的幻影与将军面甲下幽深的目光交织成网，勒得她几乎窒息。她不懂那是什么，只觉那赤金鳞影带着远古的威压与悲怆，烫得她魂魄都在颤栗。

“那是什么……”她喉间挤出破碎气音，指尖无意识抠进身后湿冷的帆布。

李云炽没有回答。他缓缓摊开手掌，凝视手背——肌肤平整，仿佛方才的龙鳞只是灯影错乱。但血脉深处残留的灼痛，颅中回荡的金蛟悲鸣，都在无声咆哮着真相。葬霞剑在鞘中低鸣，剑格龙鳞灼热更甚，似要烙穿皮甲。

他猛地抬眼，目光如淬毒冰锥钉在溪霞脸上：“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帐外陡然爆发凄厉惨嚎！ “虫子！黑虫钻出来了——！”

厚帘被腥风撞开！浓烈尸臭如同腐烂的巨掌扼住咽喉！一个浑身裹满绷带的士兵被两名袍泽拖拽进来，他腹部缠裹处疯狂凸起蠕动，仿佛有活物在皮下奔涌！

“将军！三号营……全烂了！”亲卫声音嘶哑，面无人色。

噗嗤！ 绷带应声崩裂！千百只细如米粒、口器锋锐的漆黑甲虫喷泉般涌出！它们疯狂啃噬翻卷的皮肉，士兵腹部瞬间化作冒着黑烟的烂泥潭！灰败死气肉眼可见地爬上他脖颈，眼球浑浊暴突，喉咙里只剩“嗬嗬”漏气声！

“尸傀虫！焚尸！”李云炽厉喝，葬霞剑铿然出鞘！剑锋直指士兵咽喉，欲斩源头！

“不要——！”尖啸撕裂空气！

溪霞动了！恐惧被更原始的力量碾成齑粉！她像一道扑火的流霞，竟在剑落前合身撞向那翻滚的虫巢！

噗！

她重重砸进污血虫群！黑虫瞬间噬咬手臂、爬上颈项！尖锐刺痛传来，她却不管不顾，沾满污血的双手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狠狠按向士兵心口那地狱般的窟窿！

“停下！你会死！”李云炽瞳孔骤缩，剑锋硬生生偏转，削断她一缕飞扬的银发。

晚了。

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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