瀑布的轰鸣声震耳欲聋,飞溅的水雾如同细密的冷雨,暂时隔绝了外界的追踪与喧嚣。苏明霞背着林静水,艰难地寻到瀑布后方一处被水流常年冲刷形成的、仅容两三人藏身的湿滑岩凹。冰冷的岩石,弥漫的水汽,成了暂时的庇护所。
林静水依旧无声无息,眉心的暗金光点在潮湿的环境中显得更加黯淡,如同随时会熄灭的烛火。苏明霞将他小心放下,背靠冰冷的岩壁。右臂冰晶的麻木感已蔓延至肩颈,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碴摩擦的滞涩,肺腑深处还残留着鬼哭涧瘴气的刺痛和丝丝缕缕的甜腥。更让她心头蒙上阴影的是左手指尖那挥之不去的、针扎般的微弱麻痹感——这细微的神经损伤,在绝境中无疑是致命的隐患。
她靠在岩壁上,剧烈地喘息,试图平复翻涌的气血。就在这时,一阵极其细微、却不同于瀑布轰鸣的异响,穿透了水幕的阻隔!
“沙沙…沙沙**…”
是踩踏腐殖层的声音!不止一人!脚步很轻,刻意放轻,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谨慎,但在这敏感的逃亡者耳中,依旧清晰可辨!声音来自瀑布上游的溪流方向!
追兵?不!苏明霞瞬间否定了这个判断。追兵搜索模式是地毯式推进,带着明显的压迫感,而这脚步声虽然谨慎,却显得…有些散漫**?或者说…在寻找着什么**?
她屏住呼吸,将身体压到最低,透过水帘的缝隙,极力向上游方向望去。视线被浓密的灌木和嶙峋的岩石阻挡,只能看到几个模糊的人影在溪流边的树丛中晃动。他们穿着粗陋的葛布短打,背着简陋的藤篓,打扮像是进山采药或打猎的普通山民。但动作间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眼神警惕地扫视四周,动作迅速却不慌乱,更像是在执行某种任务,而非寻常的山野劳作。
苏明霞的心瞬间提了起来!权贵爪牙无孔不入!难道连这深山里的山民也…?
就在她疑窦丛生之际,她看到其中一个“山民”似乎发现了什么,对着溪流旁一丛野山莓指了指。旁边另一人立刻放下藤篓,从里面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用防水的油纸包着的小包裹。那人打开包裹,里面竟是几个青白色的、拳头大小的蜡丸!蜡丸质地细腻,绝非山野粗鄙之物!
那人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极其迅速地用指甲在蜡丸上划开一道小口。一股极其细微、几乎被水汽和草木气息掩盖的、带着一丝甜腻和刺鼻混合的怪异气味,若有若无地飘散开来!
苏明霞的瞳孔骤然收缩!医者的本能让她瞬间辨识出那绝非自然草木的气息!是药!而且是带着强烈刺激性的药粉!
只见那人将蜡丸中的灰白色粉末,极其小心地、均匀地撒在那丛挂满了鲜红浆果的野山莓上!动作熟练而精准,显然不是第一次做!撒完一丛,又迅速走向溪流上游另一处水流较为平缓、常有鸟兽饮水的水洼边,将剩下的粉末撒入水中!粉末遇水,瞬间溶解,消失无踪!
做完这一切,几个“山民”迅速收拾好包裹,如同幽灵般消失在溪流上游的密林深处,动作迅捷,没有留下一丝多余的痕迹。
苏明霞的心沉到了冰点!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那绝不是普通山民!他们撒的也绝不是驱虫药或肥料!那甜腻中带着刺鼻的气味,那鬼祟的动作,那精致的蜡丸…毒!是毒药!而且是一种需要均匀散布、针对水源和食物链的!慢性毒药**!
构陷**!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构陷!
权贵的毒计,远不止污名和追杀!他们要将“苏明霞”这个名字,彻底钉死在罪恶的十字架上!制造她在逃亡途中,为了“试药”或者“灭口”,再次向山林水源和野果投毒的假象!一旦有人或动物因此中毒,这滔天的“罪行”便坐实了!届时,不仅是官府,连山野间的猎户、采药人,甚至所有可能同情她的人,都将成为她的死敌!
借刀杀人**!诛心之毒**!**
苏明霞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比右臂的冰晶更冷彻心扉!她强迫自己冷静,目光死死盯着溪流下游。瀑布的水流轰鸣,那被污染的水洼或许暂时被稀释,但上游撒了毒粉的野山莓…
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童音和大人略带惊慌的呼唤,隐隐从下游村落方向传来,隔着瀑布轰鸣有些模糊:
“阿宝!别乱跑!快回来!” “娘!我渴了**!这里有果子!好红好甜**…”
苏明霞的血液瞬间凝固!她猛地冲出岩凹,不顾一切地攀上瀑布旁边的岩石,向下游望去!
只见下游溪流边的乱石堆旁,一个约莫五六岁、虎头虎脑的男童,正挣脱了身后一个年轻妇人的手,兴高采烈地朝着溪边一丛鲜红的野山莓跑去!那丛山莓的位置…赫然就在上游那些“山民”撒过毒粉的区域下游不远处!很可能是被水流或风吹散落的“漏网之果”!
“别吃!” 苏明霞肝胆俱裂!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却被巨大的瀑布轰鸣彻底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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