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膛里,那簇橘黄色的火苗在幽冥寒气的重压下,如同风中残烛,艰难地摇曳着。粗陶罐里的水终于发出了沉闷的咕嘟声,水汽氤氲开来,带着一丝微弱的暖意,却丝毫驱不散苏明霞心底那片厚重的寒冰。她背靠着冰冷的灶台,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块干燥的柴薪,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不受控制地、一次又一次地飘向墙角那片浓稠的阴影。
林静水依旧蜷缩在那里,死寂得如同石雕。灰败的脸色在阴影中更显惨淡,呼吸微弱到几近于无,仿佛随时会被幽冥寒气彻底冻结。方才那串联起“阿烟”、“荆棘”、“龙鳞”、“护不住”、“溪霞”的清晰呓语,如同淬毒的冰棱,不仅撕开了温馨的表象,更在她与林静水之间划下了第一道冰冷而深邃的裂痕。
溪霞。 这个名字在她灵魂深处灼烧。 李云炽的烈焰,柳如烟的泪眼,黑龙坠天的悲鸣……所有血淋淋的碎片都与眼前这个枯槁的男人紧密相连。她无法再用山径霞光下那点模糊的暖意来看待他。他是林静水?是龙魂的容器?还是那悲怆低语“护不住霞光(溪霞)”的控诉者本身?
疏离感如同回春堂内无处不在的寒气,丝丝缕缕,将她包裹。然而,在这冰冷的审视与距离之中,一个念头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顽强地探出了头——那枚玉佩。
那枚紧贴着他心脏、引发这场意识海啸、又在他呼唤“溪霞”时散发诡异微温的半块焦黑龙纹玉佩。它是诅咒的信物?还是……解开这一切的关键?
苏明霞的眼神,渐渐沉淀下来,褪去了最初的巨大冲击带来的混乱与痛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她不再逃避那片阴影,不再抗拒看向林静水颈间。腕间烙印的灼痛依旧存在,如同永不熄灭的警告烽燧,提醒着她触碰的危险。但此刻,这灼痛仿佛成了她保持清醒的鞭策。
观察。 她需要一个答案。一个关于玉佩,关于林静水体内那冰冷存在,关于这“护不住”宿命的答案。她不能被动地等待下一次呓语或冲击将她撕碎。
回春堂彻底沉入了幽冥寒气的怀抱。后窗缝隙透入的天光早已消失殆尽,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唯有灶膛里那点微弱的火苗,挣扎着在苏明霞身前投下一小圈昏黄摇曳的光晕,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孤岛。寒意如同活物,顺着地面、墙壁、空气,贪婪地汲取着任何一点热量,也侵蚀着林静水那具早已脆弱不堪的躯壳。
苏明霞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穿透黑暗的阻隔,牢牢锁定在林静水颈间衣襟微微敞开的那道缝隙上。缝隙深处,那枚玉佩的轮廓在绝对的黑暗中无法目视,但她全部的感知都集中在那里。
时间在死寂和寒冷中缓慢流淌。 一刻钟…… 半个时辰……
没有任何异常。玉佩的位置死寂冰冷,仿佛只是一块普通的顽石。 苏明霞的呼吸放得极轻,几乎与周围的寒气融为一体。她的耐心如同冰封的湖面,平静而坚韧。
就在这时! 一股比之前更加粘稠、更加刺骨的幽冥寒气,毫无预兆地、如同涨潮般从后院寒潭的方向——汹涌灌入回春堂! 仿佛寒潭深处那个庞大的阴影无声地翻了个身,吐息之间便带来了极致的酷寒!
寒气掠过墙角! 苏明霞的目光陡然凝缩! 来了! 就在这幽冥寒气浓度骤然提升、如同冰水倒灌的瞬间! 她“看”到了! 不,更确切地说,是她高度集中的感知,清晰地“捕捉”到了! 林静水颈间衣襟缝隙之下! 那块紧贴着他冰冷肌肤的玉佩所在位置! 极其突兀地、极其短暂地—— 散发出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暖意!
那暖意一闪即逝,如同错觉! 仿佛在绝对零度的冰层深处,一颗微尘挣扎着释放了亿万分之一秒的微光! 微弱到几乎不存在! 若非她全神贯注,若非她早有预判,绝对会将其忽略! 但苏明霞的心跳,却在感知到那丝微暖的瞬间——漏跳了一拍!
不是她的错觉! 玉佩!在幽冥寒气最浓重时,散发过微温!
这微温意味着什么? 是龙魂力量在极寒压迫下本能的应激反应? 还是……玉佩本身,在抵抗这侵蚀性的幽冥寒气?
寒气浪潮缓缓退去些许,回春堂内恢复了之前的“常态”死寂。玉佩的位置重归冰冷死寂,仿佛刚才那丝微温从未出现过。
苏明霞没有移开目光。她的眼神更加锐利。这只是开始。
时间继续流逝。 灶膛里的火苗越来越微弱,终至熄灭。最后一点暖意消失,黑暗和寒冷彻底主宰了空间。 林静水依旧无声无息。
不知过了多久。 墙角那片凝固的阴影中! 林静水一直沉寂的身体,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幅度很小,只是头颅在臂弯间极其缓慢地侧转了一点角度。 但紧接着! 他那原本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而粗重起来! 如同破旧的风箱被强行拉动! 胸膛开始剧烈起伏! 紧抿的唇瓣间,溢出极其压抑、模糊不清的痛苦音节! “……呃……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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