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沉浮在无边的冰冷与空洞里。崔明远最后消散的光点,龙鳞爆碎时飘散的金尘,妹妹沉入地脉的草籽……一切都在远去,沉入永恒的黑暗。身体残存的最后一丝感知,只剩下掌心那一点冰冷的触感——那块坠入她掌心的、温润如玉的指
最终,她以一个扭曲的姿势,蜷伏在巨岩靠近边缘的位置,一动不动。鲜血如同小溪,从口鼻、从身体的各个创口涌出,迅速在滚烫的焦黑岩面上晕开、蒸干。灰白的长发如同破碎的蛛网,凌乱地铺散在血泊之中。连掌心的冰冷触感,都模糊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瞬息,也许是永恒。
一丝微弱的、冰冷的刺激,从紧握的右手掌心传来。
是那块指骨。 它深深嵌在她掌心那道被龙鳞棱角刺穿、深可见骨的伤口里。伤口早已麻木,但这块玉白指骨的存在,却像一枚冰冷的钉子,钉在意识沉沦的边缘,带来一丝顽固的、不肯消散的刺痛。
就是这点刺痛,如同投入死寂深潭的石子,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地——荡开了一圈涟漪。
“……呃……”
一声破碎的、如同被砂纸磨砺过的呻吟,极其艰难地从柳如烟染血的唇间挤出。如同生锈的齿轮重新艰难地转动。
沉重的、被血污粘住的眼睑,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颤抖着掀开了一条缝隙。
视线模糊,被血污和泪水的混合物遮蔽。世界一片扭曲的暗红。
她首先看到的,是头顶那片被龙炎熔穿的巨大穹顶破洞。那轮妖异的、巨大的、散发着凝固血浆般光芒的暗红血月,此刻正悬在破洞的正中央,如同一只冰冷、不祥的巨眼,垂直地、毫无保留地——注视着她!血月的光柱,如同舞台最刺眼的追光灯,将她和她身下的焦黑巨岩死死笼罩!
冰冷、粘稠的光,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感,仿佛要将她最后的存在都钉死在这毁灭的祭坛之上。
柳如烟的目光艰难地移动,顺着光柱,落向自己紧握的右手。
那只手,惨白得如同死去多时的尸体,皮肤因失血和诅咒剥离而干瘪起皱。手掌中心,深可见骨的伤口狰狞地外翻着,暗红的血肉暴露在血月的光线下。
而在那伤口的最深处,一块寸许长短、温润如玉、散发着微弱而纯净光泽的——指骨,正深深嵌在其中。
不是龙鳞的霸道,不是霞光的温润。 而是……崔明远。 是他最后一点未曾被龙血与火焰吞噬的……人性印记!是冰湖相遇时,他伸出的那只带着薄茧的手;是破庙共魂时,他覆在她冰冷手背上的温暖;是挡刀时,他试图抓住她的手臂……
“……明……远……”破碎的气音,混合着血沫,从她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每一个音节都如同刀刮喉管。
一股无法形容的、超越了**极限的力量,从她心口最深处,从那块嵌入掌心的指骨中——爆发!
不是求生的力量,而是诀别的力量!是最后告别的力量!
她的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如同被无形的丝线强行牵扯!那只嵌着指骨的右手,用尽残存的所有力气,如同抬起万钧重物,极其艰难地、颤抖着——抬起!
手臂带动着破碎的躯体,在剧痛的撕扯下,一点点、一点点地……撑起!
骨骼碎裂处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内脏的碎片随着动作被挤压出嘴角。 鲜血如同泉涌,在焦黑的岩面上肆意流淌。
但她不管不顾! 那双被血污和泪水模糊的赤金瞳孔,死死锁定在抬起的右手上,锁定在那块嵌在伤口中的玉白指骨上!
终于! 在血月冰冷的光柱下,在身下流淌的岩浆映衬下,她以一种扭曲、破碎、近乎不可能的姿态——跪坐在了焦黑巨岩之上!
脊背佝偻,头颅低垂,如同风中残烛。唯有那只嵌着指骨的右手,被她用左手死死托住,如同供奉着世间最神圣的圣物,颤抖着、艰难地、缓缓地……举到了唇边!
血月无声,岩浆翻滚。 世界仿佛只剩下这跪坐的身影和那块染血的指骨。
她的嘴唇,干裂、惨白、沾满血污。在靠近那块温润如玉的指骨时,却极其轻柔地、如同触碰最珍贵的琉璃、最易碎的梦境般——颤抖着、印了上去!
一个吻。 冰冷,染血,带着深入骨髓的悲恸与无尽眷恋的——吻!
吻在爱人最后的人性印记之上! 吻在诀别的终点之上! 吻在……永恒的虚无之前!
就在这冰冷的吻印上指骨的瞬间!
嗡——!!!
一股无形、却足以撼动灵魂的悲恸风暴,以那吻痕为中心,猛地席卷了柳如烟全身!
她那一头早已褪尽颜色、化为死寂灰烬的长发,在这至悲的冲击下,开始发生最后的、最彻底的异变!
从发根开始,那灰白的长发,如同被无形的火焰从内部点燃!迅速失去最后一点物质的质感,化为一种极其轻盈、毫无重量、如同真正燃烧后冷却的香灰般的——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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