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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年的老脸绷得紧紧的，每一条皱纹里都蓄满了寒霜。
他在这深宫里浸淫了一辈子，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但像眼前这个初来乍到就敢跟他、敢跟王后叫板的，还是头一个。
“大王的喜好，是规矩。”赵年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干瘪的腔调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但王后娘娘掌管六宫，母仪天下，她定下的，才是我这后宫的体统！”
他往前走了一步，刻意加重了语气，企图用自己背后那座大山，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片子压垮。
“苏贵人，您是聪明人，当知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有些靠山，看着风光，可风一吹，就散了。”
这已经是**裸的威胁了。
胡喜媚听不懂里面的弯弯绕绕，但她能感觉到气氛不对，下意识地龇了龇牙，护在了苏妲己身前。
王贵人则把怀里的玉石琵琶抱得更紧了，手心里全是汗。
苏妲己却仿佛没听出那话里的刀子，她脸上的笑容反而更甜了。
“赵公公教训的是。”
她绕过胡喜媚，莲步轻移，走到了那堆满了礼物的托盘前。
她伸出葱白一样的手指，捏起那匹光华流转的云锦绸缎。
“王后娘娘真是心善，送来这么好的料子。”
她将绸缎凑到鼻尖，轻轻嗅了嗅，随即秀眉微蹙，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嫌弃。
“只是这颜色，太艳了些，俗气。本宫穿上，怕是会污了大王的眼。”
赵年的眼角狠狠一抽。
还没等他发作，苏妲己便转过身，对着一旁已经吓傻了的刘全柔声吩咐：
“刘总管。”
“奴……奴才在！”刘全一个激灵，差点跪下去。
“这长乐宫的地板，看着有些日子没好好擦拭了，蒙着一层灰，人走在上面，鞋底都脏了。”苏妲己将那匹价值千金的云锦，随手丢到刘全面前。
“把这料子拿去，让宫女们裁开，做成抹布吧。王后娘娘的赏赐，可不能浪费了，正好拿来擦地，也算物尽其用。”
做成……抹布？
擦地？
整个大殿，瞬间死寂。
刘全抱着那匹滑不溜手的云锦，感觉自己抱的不是布，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一张老脸惨白如纸。
胡喜媚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她强忍着才没笑出声，但那耸动的肩膀已经出卖了她。
王贵人则是彻底僵住了，她惊愕地看着苏妲己，感觉自己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疯了！主子一定是疯了！
这已经不是敲打，这是直接把王后的脸扯下来，扔在地上，还狠狠地踩上了几脚！
“你……你敢！”
赵年终于绷不住了，他指着苏妲己，气得浑身发抖，声音都变了调。
“你竟敢如此羞辱王后娘娘！”
“羞辱？”苏妲己转过头，脸上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人心头发寒的冷漠。
她一步一步，逼近赵年。
明明还是那个娇弱的身子，可这一刻，她身上散发出的气场，却压得赵年喘不过气。
“赵公公，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说。”
“为大王打扫宫殿，是一件羞辱人的事吗？”
“还是说，在公公眼里，王后娘娘赏赐的东西，金贵到连大王住的宫殿都配不上碰一下？”
两句话，直接把赵年钉在了原地。
他张着嘴，脸色由红转紫，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苏妲己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她走到另一个托盘前，随手捏起那支流光溢彩的金步摇。
“还有这些玩意儿。”
她拿着那支做工精巧，能让宫中无数女人抢破头的步摇，对着桌角一下，一下，轻轻地敲着。
“叮……叮……”
清脆的声响，像是一柄柄小锤，砸在殿内所有人的心脏上。
“本宫的容貌，是大王欣赏的。本宫的头发，也是为大王留的。用这些俗物来点缀，岂不是画蛇添足，反而污了大王的美感？”
她手腕一翻，那支金步摇在空中划过一道金光，“当啷”一声，掉在了赵年的脚边。
“拿回去。”
苏妲己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命令。
“告诉王后娘娘，妹妹刚入宫，身子弱，受不起这么重的礼。”
“她若是真有心，不如把她宫里的厨子借我用几天。大王的贵人，总不能天天喝这馊了的茶水，吃冷掉的饭菜吧？”
她说着，眼神扫过殿内那些战战兢兢的宫女太监。
“还是说，王后娘娘觉得，妹妹我，只配用这些？”
最后一句话，才是真正的杀招。
她将自己的待遇问题，直接和王后的管理能力挂上了钩。
你王后管不好后宫，苛待了大王心爱的人，这个罪名，你担还是不担？
赵年看着脚边那支沾了灰尘的金步摇，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体无完肤。
他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只是颤抖着弯下腰，捡起那支步摇，又狼狈地从刘全怀里抢过那匹云锦，带着身后两个早就吓傻了的小太监，连滚带爬地逃离了长乐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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