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之内,时间失去了意义。
每一刻,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
伯邑考扶着父亲,年轻的脸上第一次没有了温润的笑容,只剩下决绝。
“父亲,您别被那妖妃吓住了!她不敢!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冒此天下之大不韪!”
“我们西岐的儿郎,没有一个是孬种!我愿为西岐而死,死得其所!”
姬昌看着自己的儿子,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块烧红的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敢?
那个女人,连圣人都敢拉下神坛,连王叔比干都敢当枪使,这天下,还有什么是她不敢的?
他闭上眼,脑海中疯狂推演,卜算之术运转到了极致。
可看到的,只有一片血色。
所有的生路,都被一只看不见的玉手,轻轻捻断。
他知道,这不是威胁,是宣判。
那个女人,要的不是西岐的投降,她要的是他姬昌,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邑考……”姬昌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石头在摩擦。
他颤抖着伸出手,想要再摸一摸儿子的脸。
“为父……对不起你。”
……
龙德殿,偏殿。
苏妲己正慵懒地靠在软榻上,由王贵人小心翼翼地为她修剪着指甲。
胡喜媚在一旁踱来踱去,时不时地朝殿外望一眼,小鼻子还使劲地嗅着。
“姐姐,姐姐,午时快到了吧?”
“嗯。”苏妲己眼皮都未抬一下。
“那……那个七宝肉羹……哦不,是肉饼,做好了吗?”胡喜媚舔了舔嘴唇,满眼都是期待,“我听说御膳房今天进了好几头鹿,肉质最是鲜美,是不是就是主料?”
王贵人手一抖,剪刀差点戳到苏妲己的肉里。
她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贵人恕罪!奴婢手滑!”
苏妲己抬起眼,看了看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王贵人,又看了看一脸天真茫然的胡喜媚。
她忽然笑了。
“青儿,怕什么?”
“喜儿想吃,也不是不行。”苏妲己慢悠悠地说道,“不过这道菜的主料,矜贵得很,就一份。要吃,也得等正主尝过了,看看味道如何,咱们才好下口。”
胡喜媚有些失望,“哦……那好吧。”
一旁的刘全躬着身子,听着主子们的对话,只觉得后脖颈子凉风飕飕。
他伺候过先王,自认见惯了宫廷的阴私手段。
可眼前这位主子,其心之毒,手段之狠,已经超出了他对“人”的认知。
就在这时,一名小太监从殿外匆匆跑来,跪在刘全面前耳语了几句。
刘全听完,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快步走到苏妲己身边,压低了声音。
“主子,午时已过,天牢那边……西伯侯没有动笔。”
苏妲己手中的茶杯,轻轻放在了桌上。
“知道了。”
她像是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那就……传菜吧。”
……
天牢,甲字号。
沉重的铁门,被缓缓打开。
伯邑考猛地站起身,挡在父亲身前,眼中燃烧着赴死的火焰。
“妖妃的走狗!有本事冲我来!”
进来的,是几名神情肃穆的禁军。
他们没有理会伯邑考的叫嚣,只是对着牢房深处,行了一礼。
“奉大王与贵人之命,请伯邑考公子……上路。”
姬昌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想站起来,却发现双腿像是灌满了铅,动弹不得。
“父亲!”
伯邑考转过身,对着姬昌,重重地跪了下去,磕了三个响头。
“父亲,儿子不孝,不能再为您尽孝了!”
“您要保重身体,为了西岐的百姓,为了天下黎民,一定要活下去!”
“告诉母亲,孩儿……不曾让她蒙羞!”
说完,他毅然起身,挺直了胸膛,对着那几名禁军。
“我跟你们走!”
他走得没有半分犹豫,甚至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他怕自己一回头,那份装出来的坚强,就会彻底崩塌。
铁门,再次无情地关上。
姬昌伸着手,僵在半空,嘴唇开合,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人。
他仿佛能听到,儿子远去的脚步声,每一步,都踩在他的心上。
“噗——”
又一口心血喷出,姬昌的眼前,一片漆黑。
不知过了多久。
当他再次恢复意识时,是被一阵诱人的肉香唤醒的。
一名面生的年轻太监,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正满脸堆笑地站在牢门外。
“老太师,您一天没进食了,大王和贵人心里挂念。特命奴才,给您送来刚出炉的肉饼,您趁热尝尝。”
姬昌麻木地抬起头。
食盒被打开,三只金黄酥脆,香气四溢的肉饼,被小心翼翼地摆放在一张干净的白玉盘里。
那太监捏着嗓子,用一种近乎炫耀的语气说道:“老太师,您可得好好尝尝。这可是苏贵人亲手拟的方子,取名‘知子莫若父’。”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