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
方唐往前踏出一步,军鞋踩在冰凉的地面上,发出“嗒”的一声清脆回响,像一颗石子投入沸水中,瞬间压下了法庭里隐约浮动的议论声。
他抬手理了理歪斜的军衬领口,抬眼看向赵虎时,目光没有丝毫闪躲,声音沉稳得像淬了钢的军刀。
“赵首长,我请求当庭说明调查到的核心情况——这些不是无关紧要的细节,是支撑审判的关键依据,程序上不能省略,也不该省略。”
赵虎眉头拧得更紧,额角的青筋像蚯蚓般微微跳动。
他往前逼近半步,身上沉淀了数十年的沙场威压如同实质般压向方唐,连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我说了,你没资格!也没这个权力!”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军人特有的威严与不容置喙。
“这件事涉及SS级档案,早在你接手本案前,军部就有明确规定:非授权人员禁止触碰!现在,立刻转身离开这里,明白没有?”
“我确实没权力干预SS级档案的流转流程,也没资格绕过保密条例查探核心机密。”
方唐迎着赵虎的威压,肩膀却挺得更直,军裤的裤线绷得笔直。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陪审席的将官、旁听席的文职人员,最后落在审判席上,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但我是这场军事审判的登记在册审判长——只要军部没下正式的撤换文件,只要法槌没敲下闭庭的信号,我就有义务把调查到的真相说出来,这是审判长的职责,与权力大小无关,与军衔高低无关!”
他话音刚落,审判席上就传来一道冰冷刺骨的声音,是安涛。
他手指漫不经心地搭在审判桌上,指节轻轻敲击着桌面,眼神里的不耐几乎要溢出来。
“方唐同志,有话快说!别在这里拖延时间,你现在的行为,已经构成扰乱法庭秩序。”
安涛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前排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别忘了,这是SS级审判,你这点职权,连档案袋的封条都没资格碰,少在这里自不量力。”
台下的议论声瞬间又涌了上来,像被捅开的马蜂窝。
“安部长说得对,SS级的案子哪轮得到他一个审判长插嘴?这可是军部直接督办的事!”
陪审席后排,一个穿总务部制服的干事压低声音,偷偷对着身边人撇嘴。
“我看他就是想借着‘同情孩子’博好感,忘了自己的身份和规矩。”
“可不是嘛!看看石旅长他们鼻青脸肿的样子,那孩子本来就有错,他还硬要护着,这审判长当得也太偏了,一点都不公正!”旁边的参谋跟着附和,眼神里满是不屑。
“小声点!没看赵首长脸都黑了?一会儿迁怒到咱们头上就麻烦了!”有人赶紧拉了拉同伴的胳膊,却还是忍不住往方唐那边瞥。
就在这时,站在被告席上的陈榕突然抬起头。
他小小的身子绷得笔直,军帽下原本低垂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厉色,突然拔高声音打断了方唐,稚嫩的嗓音里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尖锐。
“我说过了,你走吧!”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到了陈榕身上。
这孩子明明才八岁,身形比同龄孩子还要瘦小些,肩膀窄窄的,军装穿在身上像套了个空壳,可此刻站在那里,却像株迎着寒风的小松柏,脊背挺得笔直,眼神里没有半分怯懦,只有倔强和抗拒。
陈榕死死盯着方唐,声音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甚至有些咬牙切齿。
“我早就说过,不需要你的同情!我的命,我自己扛,用不着你为了我赌上职业生涯——你要是被撤了职,我不会领你的情!”
方唐愣住了,他没想到,都到这个时候了,陈榕会是这个反应。
他张了张嘴,想解释自己不是同情,是想还他一个公道。
可陈榕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继续说道:“你以为你念几句调查结果,他们就会相信你?”
陈榕冷笑一声,目光快速扫过赵虎紧绷的脸、石青松肿成馒头的眼角,还有审判席上安涛阴鸷的眼神,眼神里的嘲讽像冰碴子一样扎人。
“他们眼里只有‘军功争议’‘扰乱军纪’,只有石旅长嘴里‘带血的门牙’,谁会在乎我为什么要闹战狼、为什么要碰火药库?”
他往前挪了一小步,小小的拳头攥得死紧,连手背的青筋都绷了起来。
“你以为你说我可怜,他们就会心软?别傻了!我一个八岁的孩子都懂,说多无益了,就让他们审判吧,这是一沟绝望的死水,春风都吹不起半点涟漪,且看丑恶如何开垦,早出什么样的人间世界。”
方唐闻言,愣愣看着这个早慧的孩子。
原来,他什么都懂!
但这么小就懂了,他经历了什么事情?
”
方唐看着陈榕倔强的背影,心里一阵酸涩,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发慌。
他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在场所有人,声音比之前更响亮了些,几乎是吼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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