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老没有过去与康团打招呼,他抬手压了压军帽檐,避开蒸腾的热浪,脚步沉稳地迈上停在回廊阴影里的黑色轿车。
车门“咔嗒”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司机立刻递来一瓶冰镇矿泉水,瓶身凝着细密的水珠,触手可及的凉意让他紧绷的肩线稍稍放松。
戴老没有拧开瓶子,只是指尖搭在冰凉的瓶身上,对着前排副驾的秘书沉声道:“查一下康团肩上那块牌匾的来历,半小时内,我要知道所有细节。”
秘书不敢怠慢,立刻拿出平板电脑,指尖在屏幕上飞快滑动。
车厢里很静,只有空调出风口的微弱风声。
戴老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脑海里却反复回放着统帅府门口的画面。
康团满身伤疤在烈日下泛着红,汗水顺着伤疤的纹路往下淌,像一条条细小的血痕。
那块“镇国之柱”的牌匾被晒得发烫,边角的血渍干成了深褐色,却被他扛得笔直,像扛着一面永不倒下的旗帜。
“戴老,查到了。”
不到二十分钟,秘书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他转过身,手里的平板屏幕亮着,“这个牌匾,是康团爷爷那一代获得的,他爷爷康老,是开国将军。”
戴老猛地睁开眼,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光:“难怪。”
他抬手敲了敲膝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把康老当年的部下名单调出来,不管现在是退役还是在职,不管住在哪里,每人发一份通知——就说‘就是康老的后代举着牌匾,等着他们聚集’,不用写别的,就这一句,让他们过来看看情况。”
秘书手里的平板“啪”地滑了一下。
他慌忙按住,脸上满是诧异:“戴老,这些人大多都是七八十岁的老兵了,好些住在偏远地区,有的还卧病在床……而且……”
他压低声音,语气带着犹豫,“要是让他们都往京城赶,会不会被解读成……成围攻统帅府?龙老和叶老那边要是追责,咱们……”
“围攻?”
戴老冷笑一声,抬手将矿泉水瓶放在扶手箱上。
“我戴某人从军几十年,从边境战壕到军部大院,走的每一步都在规矩里,什么时候需要用‘围攻’这种词?”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车窗玻璃上,外面的街景飞快倒退。
“林肃那个家伙,当年在大学当学员时,就总想着走捷径,演习时偷偷修改数据,被我抓了现行,我当时就说他‘心术不正,难堪大用’——现在倒好,摇身一变成了‘海外归国功勋’,还授了军衔,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说到这里,戴老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老龙和老叶还处处护着他,说什么‘人才难得和科技要依靠他’,要为他铺路。一个八岁孩子用命换来的军功,在他们眼里是‘小事’;一支打过硬仗的野战军编制,在他们眼里是‘累赘’;基层将士的委屈,在他们眼里是‘不懂变通’。”
“他们忘了,当年咱们国家一穷二白,是靠谁在冰天雪地里扛着枪、啃着冻土豆守国门?是靠谁放弃国外的优渥生活,回来啃窝头搞科研?”
说着,戴老抓起矿泉水瓶,猛地拧开盖子灌了一口,冰凉的水顺着喉咙往下滑,却没压下胸口的火气。
“林肃懂芯片技术,很重要?我承认。但咱们国家不缺人才!大不了慢三年五年,从高校里好好培养,从基层里好好选拔,人心齐,泰山移,总比用寒了将士的心换来的‘发展’强!”
戴老的手指紧紧攥着矿泉水瓶,瓶身被捏得变了形,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滴。
“康团守着牌匾不走,看似是为陈榕那个孩子争公道,其实是在为野战军的兄弟们争一口气,为基层军人争一个说话的地方;我让老同志们来京城,看似是帮一个孩子,其实是在守鸽派的底线。”
“没有公道,谈何和平?没有平等,谈何稳定?部队是靠人心聚起来的,不是靠权术、靠交易!”
秘书看着戴老眼底的红血丝,突然明白了对方的用意。
那些老兵们或许走不动路,或许说不出话,但他们本身,就是一种力量。
那是从枪林弹雨中走出来的、带着硝烟味的力量,是任何权术都压不住的“军魂”。
秘书猛地挺直腰板,抬手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声音洪亮:“我明白了戴老!这就联系通信部门,确保每一份通知都送到人手上,绝不遗漏!”
某军属大楼内,一位老者正坐在藤椅上看手机,老花镜滑到了鼻尖,手里还攥着半个没吃完的玉米馒头,手机屏幕突然弹出一条战友群的消息。
“康老的后人,举着牌匾在军部抗议……”
“哐当”一声,手机掉在地上,屏幕裂开了一道缝。
老兵踉跄着起身,膝盖撞到藤椅扶手,疼得他龇牙咧嘴,却顾不上揉。
他趴在地上,手指哆嗦着捡起手机,死死盯着那条信息。
“我的天……这孩子到底受了多大的委屈,要扛着这块牌去军部抗议,不行,这是老将军的后代,我必须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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