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老手里的茶盏“当啷”一声磕在桌面,碧螺春的茶沫子溅出杯沿。
他抬眼看向龙老,花白的眉毛拧成两道硬邦邦的弧线,吃惊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开军事法庭审一个八岁的孩子?老龙,你扪心自问,这传出去像话吗?咱们这些年在军中强调‘公道自在人心’,现在要拿一个半大孩子开刀,天下人不得戳着咱们的脊梁骨骂?”
龙老的指节捏着梨花木桌沿,指腹下的木纹都要被按碎了。
他脸色铁青,下颌线绷得像拉满的弓弦,喉结滚动了两下,才压着怒火开口。
“老夫本没想追究他!他大闹演习现场,炸了军火库,通讯站的短波电台全成了废铁,修都修不好,石青松那帮人都被打得很惨,这些我都压着,没深究!可现在呢?”
他猛地抬手,指节在桌面上点得“咚咚”响,“一老一小把话挑明了,军部的补偿扔在地上踩,三等功的奖章嫌不够亮,非要两个一等功!老戴,你摸着良心说,这不是蹬鼻子上脸是什么?是觉得老夫老了,镇不住场子了?”
龙老心里憋着一股火,从安涛第一次汇报就压着。
陈榕一个孩子,再有功也不能无法无天。
简直目中无人。
他都退让了,开出这么好的条件,还不满足。
这根本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而且不知天高地厚啊!
龙老越想越气,猛地抓起桌上的电话,指腹在免提键上重重一按,听筒里立刻传出安涛带着电流杂音的声音。
他对着话筒低吼:“安涛!你再把陈榕那小子的话原封不动说一遍!一个字都不准漏!我倒要听听,他到底有多大的口气!”
电话那头的安涛显然被这怒气惊到了,呼吸顿了半秒,才急忙回话,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紧张。
“是!龙老!陈榕小同志刚才在运输机顶上说得清楚——第一,必须按他在边防和演习中的战功,评两个一等功,少一颗星都不行;第二,战狼全队要当着西南军区所有人的面公开道歉,为冒领军功的事认错;第三,西南军区得全军通报检讨,承认在军功评定上的失职。”
安涛的声音顿了顿,背景里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像是在翻看记录的本子。
“最后他还强调……要是这些要求不满足,要么撤销战狼的编制,要么让西南军区全军给他鞠躬道歉。他还说……‘我不介意当第二个小田同志’。”
“小田同志”
四个字像颗火星掉进了油锅,龙老“啪”地一拍桌子,桌上的青瓷笔洗都跳了起来,笔洗里的水洒出大半,溅在摊开的文件上。
“这小兔崽子!他才几岁?居然也知道小田事件!”
龙老的声音里裹着惊怒,“当年小田的事闹得多大?差点动摇了军心!总部花了三年才把影响压下去!他现在拿这个说事,不是嚣张是什么?是笃定了咱们不敢动他?觉得干了几个雇佣兵,就能无法无天?”
他又惊又气。
小田事件是军中的隐痛,影响很大,连现役军官都未必清楚细节。
陈榕一个孩子怎么会知道?这背后要是没人指点,他死都不信。
安涛在电话那头低声叹了口气,“龙老,我在现场看得清楚。这孩子是真不怕事,我说‘有话下来讲’,他偏不,一意孤行站在上面讲条件,那个老黑军士长还在旁边帮腔,一口一个‘规矩坏了根,部队就散了魂’,明摆着是早就串通好了,就等着跟咱们叫板。”
说着,安然叹了一口气,语气里添了几分无奈。
这陈榕是真敢闹,把西南军区搅得天翻地覆不说,现在还敢拿“小田事件”压人,怕是真不知道龙老的脾气,这股犟劲,撞上去怕是要头破血流。
“龙老,依我看,要不就别管了,让西南军区自己解决吧。毕竟他们这边伤得太重,石旅长的侧脸现在还青紫着,刘参谋颧骨骨裂,医生说至少得养三个月,现在吃饭都得用勺子。战狼的人更惨,个个带伤……”
“慢着!”戴老突然抬手打断,茶盏在桌上重重一放,杯盖都震得跳了起来。
他看向龙老,眼神里带着不赞同:“你们不管?这叫不管吗?西南军区那些人恨他恨得牙痒痒,石青松被打了,刘参谋被打了,战狼全队带伤,你们撒手不管,不就是放任他们去对付一个半大孩子?陈榕就算有错,也轮不到一群成年人仗着人多势众地报复!这传出去,咱们还是那个讲公道的军部吗?”
戴老心里清楚,龙老这是被气糊涂了。
陈榕虽闹,可毕竟是个孩子,真让西南军区“按规矩来”,那规矩还能偏向一个孩子?到时候怕是怎么重怎么来。
“戴老,您是没见龙队长的样子啊。”
安涛的声音压得更低,像是怕被不远处的战狼队员听见,“刚才我给她递水,看见她嘴唇上的伤口还在渗血,门牙断了三颗,说话的时候风直往嘴里灌,话都说不囫囵。战狼的队员几乎人人都断了牙,平均三科以上,冷锋刚才想骂两句,一开口就漏风,自己都气笑了。这孩子下手是真狠,一点余地都不留——龙队长脸上那道疤,从颧骨一直到下颌,得有三寸长,医生说肯定要留疤。一个女军官,这要是破相了……以后怎么带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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