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浊的河水已经漫过车门下沿,冰凉的水流顺着缝隙往车厢里钻,在脚垫上积成蜿蜒的细流,倒映着车顶棚晃动的人影。
河风卷着水汽扑面而来,带着股土腥味,吹得人后颈发麻。
一个少校缩着脖子,搓着冻得发僵的手,军绿色作训服的袖口已经湿透。
他声音被河风吹得发飘,带着难以掩饰的惊疑:“你们听说了吗?那个孩子放话说自己的军功被战狼突击队抢走了,所以才跑到咱们这儿来闹事。你们说,这事儿靠谱不?”
少校停顿了一下,喉结滚动着,“要是真牵扯到军功问题,那可就不是小孩子胡闹那么简单了——那是要捅到军部的篓子!”
石青松往车顶上重重跺了一脚,军靴踩在铁皮上发出沉闷的巨响,震得水珠从棚顶簌簌落下,他微微眯起眼睛,眼角的皱纹里夹着泥沙和水汽,脑海中那段被刻意忽略的记忆,突然像涨潮的河水般涌了上来。
他记得这个陈榕。
在演习开始之前,这孩子当了拦路虎,扳着小脸,一模一样地给他敬了个礼,然后用稚嫩的声音却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坚定对他说:“首长,和平时代演习不重要,要先解决内部问题。战狼的军功有问题,人是我杀的,我还带了狂牛的脑袋过来,可战狼的人不信我,还把我的老黑班长关起来了。”
他还清楚地记得,这孩子后面还打了冷锋两巴掌,骂了冷锋一顿,也说了龙小云。
当时,他心急火燎地赶着参加这次军事演习,只当是随军家属的娃在撒泼捣乱,便没理会。
谁能想到,这个被他随手抛在脑后的孩子,如今竟能把整个演习搅得底朝天,还如同神兵天降般将他们蓝军指挥部全部“斩首”,让所有人陷入这般狼狈的境地。
石青松看着漫到车子半身的河水,听着周围军官压抑的咒骂,后脖颈突然冒起一层冷汗。
如果这个七八岁的小孩没有说谎,如果战狼真的冒领了军功,那么……事情大条了……
石青松都不敢往下想。
“我想起来了!”政委方正突然一拍大腿,巴掌拍在湿漉漉的车顶上,溅起一片水花,“没错!当时是有这么个小孩拦路!”
他眼镜片上沾着水汽,说话时带着后怕,“我还骂了他,说‘你以为这是过家家?军功是能随便乱认的?’他不肯走,梗着脖子说‘你们不处理,我就自己动手’,我嫌他碍事,叫警卫员架走他了……谁知道他真敢闹这么大!”
方正指着远处冒着黑烟的方向,“先是炸了我们的炮火阵地,让左翼火力直接哑火,现在又摸到指挥部,把我们一锅端了扔河里……这哪是孩子?这是个混世魔王!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
“我也想起来了!”参谋长刘华恍然大悟道,手指在大腿上急促地敲着,“当时那个孩子跑到参谋部门口堵我,脸红脖子粗地说,就是冷锋抢走了他的军功,还拍着胸脯让我们主持公道!”
他抹了把脸,语气里满是懊悔,“我看他当时那气鼓鼓的样子,只当是小孩子不懂事胡咧咧,连理都没理他。现在想来,他那眼神里的执拗,根本不是装的——那是憋着股劲要把天捅破!说不定就是因为我们没搭理他,才憋着劲在演习里搞破坏。”
刘华转头看向石青松,疑惑道:“旅长,这军功背后难道真藏着什么猫腻?”
“你问我,我问谁去!”石青松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恼火地低吼起来,“这事儿从根上就透着古怪!一个七八岁娃娃,能炸掉我们的炮火阵地,现在又把指挥部一锅端了扔河里,这背后要是没点由头,鬼都不信!”
刘华嘴角一哆嗦,声音有点弱弱道:“旅长,我记得,您之前叫龙小云去处理这个陈榕,怎么,她没有行动吗?”
石青松瞪了刘华一眼,掏出手机,发现信号条在“无服务”和“1格”之间疯狂跳动。
“玛德!屋漏偏逢连夜雨。”
石青松忍不住暗暗咒骂了一句,手指快速地戳着屏幕。
他军功申报一直是龙小云负责,从战狼内部审核到上报总务部、军部审批,每个环节都该有记录。
石青松也很想知道,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岔子,能让一个孩子闹到拿命拼的地步?
此刻,在临时禁闭室里,空气又闷又沉,空调外机“嗡嗡”地转着,把热风往屋里灌,墙角的温度计指针指向32度。
老黑翘着二郎腿坐在行军床上,军靴的鞋跟在床架上磕出“哒哒”的轻响,节奏散漫得像在打拍子。
他身旁的小桌上,一瓶冰镇啤酒已经喝掉了大半,瓶身上凝着的水珠顺着桌腿往下淌,在水泥地上积成一小滩,倒映着天花板的白炽灯。
旁边的塑料袋里装着油炸花生米,他捏起一颗丢进嘴里,“咔嚓”的脆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那副优哉游哉的模样,仿佛外面的演习混乱、部队编制之争都与他无关。
龙小云就坐在对面的木椅上,军裤衬得双腿笔直,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连带着手腕上的表链都勒出了红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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