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在黎明前停歇,山林间弥漫着湿漉漉的清新气息,却也带来了更深重的寒意。韦小葆熄灭了篝火余烬,仔细消除了有人在此停留过的痕迹。沐剑屏经过一夜休息,腿上的伤口在韦小葆的妥善处理和药效作用下,红肿消退大半,疼痛也减轻了许多,虽然行走仍有些不便,但精神明显振作了不少。
然而,两人都清楚,最后的这段路程并非坦途。昨日的宁静很可能是暴风雨前的假象。追兵虽被屡次戏耍,士气受挫,但绝不会轻易放弃,尤其是目标即将脱离掌控之际,其反扑可能会更加疯狂和不计代价。
“今日需更加谨慎。”韦小葆对沐剑屏说道,目光扫视着晨雾缭绕的山林,“追兵可能会采取分兵合围、拉网搜索的策略。我们需要利用他们对这片区域的不熟悉,以及……”他顿了顿,“……以及他们对搜索行为本身固有的思维定势。”
“思维定势?”沐剑屏如今对韦小葆口中冒出的新词已不再惊讶,只剩下求知的好奇。
“嗯。”韦小葆一边引领着她选择路径,一边解释道,“大多数人搜索时,会本能地优先关注那些看起来‘适合藏人’的地方——茂密的树丛、明显的山洞、高大的岩石后方等等。而对于一些看起来‘不可能’或‘不舒服’的藏身点,往往会下意识地忽略或草草检查。”
他随手折下一根树枝,在湿润的泥地上快速划了几个圈和叉。
“我们可以将可能的藏身点视为一个集合。追兵的搜索资源(人力、时间、注意力)是有限的。他们会将大部分资源投入到高概率藏身点集合中。而我们的策略,就是反其道而行,选择那个被搜索概率最低的藏身点子集。”
沐剑屏听得似懂非懂,但大致明白,韦小葆是要带她藏在那些追兵“想不到”或者“懒得仔细查”的地方。
接下来的大半天,韦小葆将这套“概率学躲藏”理论付诸实践。他不再仅仅依靠茂密林木的遮蔽,而是如同一个精算师,不断计算和选择着路径与临时隐蔽点。
有一次,当他们听到前方有小队人马搜索的动静时,韦小葆没有带她躲进旁边那个看起来颇为隐蔽的灌木丛,反而拉着她迅速趴伏在了一处地势略低、积着浑浊雨水的浅洼边缘,并用一些漂浮的枯叶和断枝稍作遮掩。浅洼散发着泥腥味,趴在里面冰冷潮湿,极不舒服。沐剑屏屏住呼吸,听着搜索士兵的脚步声就在不远处响起,甚至能听到他们的交谈。
“……这边有个水洼,真他妈脏。”
“看一眼就行了,谁会藏这烂泥里?找罪受吗?”
“走吧走吧,去那边石堆看看!”
士兵们果然如韦小葆所料,只是随意瞥了一眼浑浊的水洼,便骂骂咧咧地转向了旁边那堆看起来更“适合”藏身的乱石。沐剑屏趴在泥水里,心脏狂跳,直到脚步声远去,才敢轻轻舒了口气,对韦小葆的判断佩服得五体投地。
另一次,他们途经一片相对开阔的坡地,坡地上散落着一些大大小小的石块。后方再次传来追兵的声音,距离很近,来不及寻找复杂地形隐藏。韦小葆目光迅速扫过,拉着沐剑屏躲到了一块体积中等、毫不起眼、甚至有些孤零零的石块阴影里。这块石头既不够大,无法提供完全的遮蔽,也不位于成片的石堆中,很容易被忽略。
“这块石头太小了吧?能挡住我们吗?”沐剑屏有些担心。
“正因为它小,且孤立,不符合‘理想藏身点’的特征,被仔细检查的概率反而最低。”韦小葆低声道,“搜索者会优先检查那些大石块和石堆。”
果然,追兵路过时,注意力主要集中在几块巨大的岩石和成片的石堆区域,对于他们藏身的这块中等孤石,只是远远看了一眼,便判定“藏不了人”,径直过去了。
还有一次,他们需要穿越一条干涸的、布满鹅卵石的河床。河床宽阔,毫无遮蔽。韦小葆却没有选择快速冲过去,反而在河床边一处看似毫无特点的、稍微凹陷的岸边停了下来。这里没有任何植被,只有被水流冲刷得光滑的石头和泥沙。
“在这里休息一下。”韦小葆说道,自己则坐在一块石头上,示意沐剑屏也坐下。
“在这里?太暴露了吧?”沐剑屏难以置信。
“暴露,有时反而是最好的伪装。”韦小葆平静地说,“追兵在搜索河床时,视线会习惯性地投向对岸、远处的巨石后方,或者河床中央可能存在的深坑。对于起点处这片毫无遮掩、一览无余的岸边,反而容易形成视觉盲区。而且,他们料定我们不敢在如此开阔处停留。”
他说话间,一队追兵果然出现在了河床对岸。他们仔细搜查了对岸的灌木和岩石缝隙,目光扫过河床中央,甚至派人去查看了远处几个可能藏人的水蚀洞穴,却唯独没有仔细审视韦小葆和沐剑屏所在的、近在咫尺的出发岸边。在追兵眼中,那里空空如也,根本不值得浪费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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