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库房内,康熙与鳌拜的“密议”仍在继续。鳌拜的声音愈发洪亮,带着武人特有的蛮横与不容置疑,试图用气势压倒少年天子的质疑。他粗壮的手指在空中挥舞,身体因激动而微微前倾,全身心都沉浸在这场关乎他权柄的较量中,全然未觉身下锦垫传来的、几不可察的细微震动已通过连杆传到了隔壁。
控制间内,空气凝固如铁。韦小葆单眼紧贴墙壁上那个细如针孔的窥视孔,鳌拜那如同困兽般躁动不安的身影清晰地映在他眼中。他的呼吸被压到了最缓,心脏的搏动却如同擂鼓,血液在耳膜间奔流的声音清晰可闻。但他握住那根决定命运拉绳的手,却稳如磐石,没有一丝颤抖。
所有的数据、所有的推演、所有演练中形成的肌肉记忆,在这一刻汇聚成一条清晰无比的指令流,在他脑中奔腾。他如同一个最精密的触发器,等待着那个稍纵即逝的、最佳的启动窗口。
目标状态确认:注意力高度集中于言辞交锋,情绪激动,身体重心稳固落于锦垫,四肢处于相对放松的辩论姿态。
环境参数确认:无异常干扰,所有预设机关处于待发状态。
执行条件:符合预设最优触发时机。
就是现在!
韦小葆眼中锐光一闪,不再有任何犹豫。他握绳的五指猛然收紧,将全身的力量与决断,灌注于这向后的一拉!
“咔——哒!”
一声轻微却无比清晰的机括撞击声,从布库房的方向传来。这声音并不响亮,甚至被鳌拜自己的大嗓门掩盖了大半,但听在早有准备的韦小葆和隔壁凝神以待的康熙耳中,却不啻于一道惊雷!
几乎就在这声机括响动的同一瞬间——
“咻!咻!咻——!”
数道令人头皮发麻的、丝绳高速摩擦空气产生的锐响,从布库房的梁上、柱后、幔帐阴影中骤然爆发!那声音尖锐短促,如同毒蛇出击前的嘶鸣,快得超出了人耳能够清晰捕捉的极限!
鳌拜那慷慨陈词的宏大嗓门戛然而止。
他脸上的傲慢与激动瞬间凝固,转化为一种极致的惊愕与茫然。发生了什么?那是什么声音?
这突如其来的、完全无法理解的异响,以及周身空气被急速划破带来的诡异感觉,像是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将他从权力的辩论中强行拽出。他那久经沙场、对危险有着野兽般直觉的身体,比他的大脑更快做出了反应——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内力下意识地就要勃发!
然而,已经太晚了。
科学的力量,在这一刻展现了其超越血肉之躯的、冷酷的效率。那并非人类高手出手时带起的掌风或兵刃破空声,而是机械蓄积的势能,通过精密的滑轮组放大、传导后,化为数道无视空气阻力、追求极限速度的死亡之索!
它们来自不同的方向,计算好了他坐姿时四肢关节的每一个可能的角度和空隙。没有给人任何格挡或闪避的空间和时间,就在他肌肉刚刚绷紧、内力尚未完全催动的电光石火之间——
“噗!噗!噗!噗!”
沉闷的撞击与缠绕声几乎不分先后地响起!
鳌拜只觉得双臂、双腿的关节要害处猛地一紧!那不是人类手掌的抓握,而是数道冰冷、坚韧、带着无匹机械力量的束缚瞬间锁死了他!强大的勒劲甚至让他听到了自己骨骼被压迫发出的轻微“咯咯”声!
他下意识地怒吼一声,如同受伤的猛虎,试图凭借天生神力和精纯内力猛然挣开!他那足以生裂虎豹的双臂猛地向外一分!
然而,预想中绳索崩断的情景并未出现。那特制的丝绳蕴含着惊人的韧性,在巨大的拉力下发出了令人牙酸的绷紧声,却丝毫没有断裂的迹象!反而因为他这猛烈的挣扎,绳索嵌入皮肉更深,关节处传来的剧痛和那种发力被硬生生卡死的感觉,让他心中第一次涌起了惊骇!
这不是人力!这绝不是人力所能为!
他猛地抬头,赤红的双眼看向依旧端坐、面色平静的康熙,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暴怒:“皇上!你——!”
话音未落,韦小葆在控制间内,已经毫不犹豫地拉下了第二根拉绳——那是控制化学投射装置的引信。
“砰!”“砰!”
两个薄壁陶罐从隐蔽的发射槽中弹出,在鳌拜头顶上方约一人高处精准地爆裂开来!红色的、辛辣刺鼻的粉末混合着发烟剂,瞬间弥漫开来,形成一团浓密的、不断扩散的红色烟雾,将他魁梧的身形迅速吞没!
“咳咳……呃啊!”鳌拜的怒吼变成了剧烈的、无法抑制的咳嗽与痛呼。那辛辣至极的粉末无情地刺激着他的眼睛、鼻腔和喉咙!眼泪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视线瞬间一片模糊;喉咙里如同被灌入了烧红的炭火,每一次呼吸都带来灼痛和更剧烈的咳嗽;鼻孔里更是酸痒难当,喷嚏连连!
视觉被剥夺,呼吸被阻碍,剧烈的生理不适让他根本无法集中精神运转内力,更别提挣脱那该死的机械束缚了!他只能像一头跌入陷阱的巨熊,在红色的迷雾中疯狂地扭动、咳嗽、挣扎,发出困兽般的咆哮,却徒劳无功。
陷阱,已完全启动。科学的牢笼,在这一刻,将不可一世的“满洲第一勇士”,牢牢锁死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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