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冰冷压抑的太监宿舍,韦小葆躺在坚硬的板铺上,睁着眼睛,毫无睡意。窗外的月色透过窗棂,在潮湿的地面上投下惨白的光斑。海大富那狰狞而急迫的面容,以及那句“下次月圆之前”的最后通牒,如同鬼魅般在他脑中盘旋。
不能再犹豫了。拖延和敷衍已无可能,执行偷窃任务更是自寻死路。摆在他面前的,似乎只剩下一条布满荆棘、九死一生的险路——向康熙坦白。
但这坦白,绝非简单的跪地求饶或和盘托出。那无异于将自己的命运完全交由他人主宰,风险不可控。他需要的,是一场经过精密计算的“有限度坦白”,一次将自身危机转化为共同利益的“战略合作提案”。
他开始在心中构建陈述框架,如同设计一道复杂的证明题:
核心目标:争取康熙的信任与保护,彻底摆脱海大富控制,并将海大富的威胁转化为对付鳌拜的契机。
陈述原则:
1. 真诚与保留并存:坦白受胁迫的事实,但隐瞒自身穿越者的身份和过于超前的知识来源,保留“自学成才”的人设。
2. 突出共同利益:将海大富的阴谋与康熙当前最大的心病——鳌拜——进行关联,塑造“同仇敌忾”的氛围。
3. 展示独特价值:强调自己在信息获取、分析能力以及“奇巧”制造方面的能力,证明自己值得被庇护和利用。
4. 控制信息流向:只提供足以取信康熙、并引导其做出有利于自己决策的关键信息,避免言多必失。
风险评估与预案:
康熙震怒,直接处置:概率较低,但需有心理准备。预案:强调被迫无奈,突出对皇帝的“仰慕”和“有用性”,做最后挣扎。
康熙怀疑,试探利用:概率较高。预案:积极配合,用实际行动(如提供更多关于海大富/鳌拜的信息,或展示技术能力)证明诚意和价值。
康熙接受,寻求合作:理想结果。预案:提出具体合作方案,如利用海大富这条线反制,或提供对付鳌拜的技术支持。
思路逐渐清晰,韦小葆的心反而平静下来。恐惧源于未知和无力,而当一条路径被理性规划清晰,剩下的便是执行的勇气和应对变量的智慧。
次日,他照常完成分内的杂役,但一直在等待合适的时机。下午,机会来了,康熙身边的小内侍又来传唤,说是皇上在御书房,有些“小玩意儿”想和他一同参详。
踏入御书房,康熙正对着一架精致的西洋自鸣钟出神,眉宇间带着一丝与他年龄不符的沉郁。见到韦小葆,他勉强笑了笑:“小桂子,你来看看这钟表机关,如此精妙,不知我大清何时能有这般巧匠。”
韦小葆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上前探讨机械原理。他深吸一口气,走到书房中央,撩起衣袍,郑重地跪了下去,以头触地。
康熙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大礼弄得一怔:“小桂子,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说话。”
韦小葆没有起身,抬起头,脸上不再是平日那种带着点机灵和讨好的神色,而是充满了凝重与……决绝。
“皇上,”他改变了称呼,声音清晰而稳定,“奴才今日,并非为探讨奇巧而来。奴才是来向皇上请罪,并……献上一条或许能解皇上心头之患的拙计。”
康熙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他放下手中的工具,走到书案后坐下,目光锐利地看向韦小葆:“哦?请罪?心头之患?你且细细说来。”他意识到,这个小太监今天的状态非同寻常。
“奴才欺瞒了皇上。”韦小葆开门见山,“奴才入宫,并非偶然,乃是受人胁迫。此人利用奴才在宫外的朋友性命相挟,逼迫奴才潜入宫中,为其打探消息,甚至……执行一些危险的指令。”
康熙眼神一凝,身体微微前倾:“受何人胁迫?”
“前宫中太监,海大富。”韦小葆吐出这个名字,仔细观察着康熙的反应。
康熙眉头紧锁:“海大富?那个据说身染重病、在索额图府上等死的老太监?他胁迫你作甚?”
“海大富身染重病不假,但其人野心未死,在宫中仍有眼线。”韦小葆继续道,“他逼迫奴才,首要目标,便是窃取皇上书房中的一部《四十二章经》。”
“《四十二章经》?”康熙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这部经书看似普通,却似乎牵扯到一些宫闱秘辛和前朝旧事。
“正是。他给奴才的期限是下次月圆之前。”韦小葆顿了顿,抛出了最关键的联系,“而奴才在被迫为其打探消息期间,曾隐约听闻,海大富与宫外某些权贵……似乎过往甚密。其中,似乎……涉及鳌少保。”
他没有给出确凿证据,而是用了“隐约听闻”、“似乎涉及”这样模糊的词语。但这已经足够在康熙心中投下一块巨石。鳌拜!这个名字是康熙目前最大的心病和威胁!
康熙猛地站起身,在书案后来回踱步,脸色阴晴不定。他看向依旧跪在地上的韦小葆,目光复杂:“你今日为何要向朕坦白?就不怕朕治你欺君之罪,立刻将你杖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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