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寒的靴底刚触到图书馆地面,便觉脚底传来细密的刺痛——那些悬浮的书页竟像活物般钻过他的鞋缝,在脚踝处缠出半透明的银线。
姬九黎的指尖骤然收紧,他侧头时正看见她眼尾的紫芒被染成暗红,像是被什么力量强行灼烧着。
“这些书在呼吸。”林无涯的声音从剑胚里溢出,带着金属摩擦的震颤,“每本都在吐纳命气。”
苏寒这才注意到那些悬浮的书确实在微微起伏,有的泛着圣洁的金光,有的渗着腐尸般的青灰,更有几本裹着血雾,封面上的名字被血珠洇得模糊。
最近的一本突然“啪”地翻开,纸页如刀割开空气,他下意识将姬九黎往身后带了半步,却见那书脊上赫然刻着“大团圆结局”两个烫金大字。
“这是……大团圆结局?”他伸手触碰书脊,指尖刚贴上便被烫得缩回——书页里飘出的不是墨香,而是姬九黎常用的沉水香。
翻开第一页时,他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破碎的闷响。
泛黄的纸页上,他的身影正握着御星辰剑,剑尖穿透姬九黎的心口。
她的血溅在他脸上,眼睛却还带着笑:“这样……你就能挣脱共生枷锁了。”
“不。”苏寒的指甲掐进掌心,命纹在眼底炸开金光,“这不是结局,是诱惑。”他反手将书拍向地面,那书却诡异地穿透地板,在十丈外重新悬浮,封面上的“大团圆结局”正渗出黑血,缓缓变成“悲剧结局”。
姬九黎的手指抚过他颤抖的手背:“每本书都在复制我们的执念。”她的另一只手按在胸口,灭世心窍的跳动声突然变得清晰,“我的心在疼,像被人攥着往书里拽。”
话音未落,整座图书馆的书页突然倒卷成漩涡。
漩涡中心凝出一个半透明的身影,它穿着绣满规则符文的长袍,左手托着泛着冷光的《规则法典》,右眼是燃烧的星图,左眼是凝固的沙漏。
“因果守护者。”姬九黎的声音里带着冰碴,“它负责审判所有试图篡改命运的存在。”
“你们擅自闯入天道图书馆,翻阅不属于当前纪元的可能。”守护者的声音像两块石碑相撞,“现在回答我:是否愿意承担定义规则的代价?”它翻开法典,苏寒看见自己的名字被刻在第七页,旁边写着“弑天者·代价:灰飞烟灭”。
姬九黎的命纹锁链突然从腕间窜出,她反手一抓,指甲深深掐进锁链里:“公平?”她扯动锁链的动作带得发梢乱飞,“我在太初圣庭当棋子时,公平在哪里?我被天道烙印灼烧时,公平在哪里?”
“咔嚓”一声,她竟生生扯断一条命纹锁链。
断裂处溅出的不是血,而是泛着星辉的光粒,那些光粒飘向守护者,在它胸口炸开细小的窟窿。
“我不求公平,只求真实。”她转头看向苏寒,眼底的紫芒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就算这真实会让我粉身碎骨,我也要亲手触到它。”
苏寒的喉咙发紧。
他能感觉到创世圣体在发烫,像是要把胸腔里的心脏熔成新的形状。
破劫剑胚突然剧烈震颤,剑身浮现出无数细小的嘴,正贪婪地吞噬着飘近的书页碎片。
林无涯的声音混着剑鸣炸响:“剑核在异变!它激活了‘命书吞噬’,能把书中内容具现为现实——但有些书……会吃人!”
话音未落,一本封皮绣着并蒂莲的书“咻”地钻进剑胚。
苏寒眼前突然发黑,再睁眼时已站在云顶剑阁的演武场。
他穿着月白剑袍,腰间悬着未开锋的破劫剑胚,而对面的少女正握着木剑冲他笑,发间的青玉簪子闪着熟悉的光。
“师尊,这招‘星河倒转’我练了七七四十九天。”少女的声音清清脆脆,正是姬九黎的模样,“您说过,等我学会这招,就带我去看海外仙山的昙花。”
苏寒的呼吸骤然急促。
他记得这场景——前世作为剑尊时,他收的第一个弟子,那个总爱追在他身后问东问西的小丫头。
他曾在她生辰时许诺:“若有来世,我必不再负你。”可后来天道降劫,他为了封印天道,亲手抹消了她的所有记忆。
“原来这就是被遗忘的另一种可能……”他伸手触碰少女的脸颊,指尖却穿过她的身体,“我欠你的,这一世一定还。”
记忆突然破碎。
他回到图书馆时,姬九黎正扶着他的肩膀,眼底泛着水光:“我刚才……好像听见你说‘我必不再负你’。”她的手指抚过他眼角的泪,“是前世的记忆?”
苏寒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是必须被记住的承诺。”他转头看向剑胚,林无涯的虎牙印记正在剑身闪烁,“现在,我们该找最后那本书了。”
三人的命纹在半空交织成指引的光带。
他们穿过层层书海时,苏寒的天命纹突然灼痛——正前方,一本没有封皮的书悬浮在黑色光茧里,书页泛着混沌初开时的灰雾,封面上只刻着四个模糊的凹痕,像是等待被填满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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