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上,百官肃立,御座上的皇帝目光落在了文官队列前列那个熟悉的身影上。沈玦穿着官服,垂眸静立,姿态依旧从容,一个月牢狱之灾带来的清减。
皇帝看了他片刻,并未如常先议朝政,反而像是寻常寒暄般,不紧不慢地开了口:
“沈爱卿。”
沈玦应声出列,躬身:“臣在。”
“这一个月,”皇帝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可还适应?”
站在不远处的三皇子宇文铭,嘴角勾起一丝冷峭的弧度。
沈玦深深一揖,声音平稳无波:“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臣,铭感五内,唯有恪尽职守,以报陛下。”
皇帝盯着他低垂的头顶,目光深沉。
半晌,皇帝才移开视线,仿佛刚刚只是随口一提,转而望向武官队列前方的安国公,语气沉凝了几分:
“楚爱卿,你孙女……可有消息了?”
安国公楚珩迈步出列,这位三朝元老今日面色沉肃,眼下一片淡淡的青黑,显然多日未曾安枕。他拱手,声音洪亮却带着沙哑:
“回陛下,托陛下洪福,昨夜已得确切消息,月华……已找到。”
皇帝身体微微前倾,显出关切,“人可安好?现在何处?”
“承蒙陛下挂心,小孙女侥幸生还,但坠崖时伤了脚踝,行动不便。”安国公语气微顿,继续道,“幸得途经的医者相助,目前正在返京途中。老臣已派府中护卫前往接应,不日便可抵京。”
“人找到便好,万幸,万幸。”皇帝颔首,语气缓和了些,“让孩子好生将养,需要什么药材,尽管从太医院支取。”
“老臣,谢陛下隆恩!”安国公深深一揖。
皇帝抬手虚扶了一下,目光重新变得幽深,缓缓扫过满朝文武,语气听似平和,却带着无形的压力:“京畿重地,竟发生如此骇人听闻之事。楚家丫头此番受惊不小,此事,必须严查!朕,要一个交代。”
“臣等遵旨!”百官齐声应道。
三皇子宇文铭垂着眼睑,面色如常,唯有袖中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沈爱卿。”皇帝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大殿每一个角落。
沈玦微微直起身,但依旧垂眸敛目:“臣在。”
“安国公孙女遇险之事,”皇帝语气平缓,一字一句却重若千钧,“便交由你,全权负责查办。”
连一直垂眸不语的四皇子都忍不住抬了抬眼,闪过一丝讶异。群臣更是面面相觑。
三皇子宇文铭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阴鸷的目光如冷箭般射向沈玦的背影,袖中的拳头骤然握紧。他千算万算,没算到父皇会来这一手!让沈玦来查?这岂不是将刀柄递到了对手手里!
安国公楚珩花白的眉毛也动了一下,他飞快地瞥了御座一眼,又看向前方那清瘦却挺直的背影,浑浊的老眼里精光一闪。
“臣,领旨。”沈玦跪地接旨。
“朕,”皇帝缓缓补充道,目光扫过脸色难看的三皇子,最终落回沈玦身上,“要看到真相。无论牵扯到谁,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臣,定当竭尽全力,查明真相,以慰陛下圣心,以安国公爷之忧。”沈玦叩首,声音清晰而坚定。
“起来吧。”皇帝摆了摆手,似乎有些疲惫,“退朝。”
午后,安国公府。
书房内熏着宁神的檀香,却驱不散那股沉凝的气氛。安国公楚珩坐在紫檀木太师椅上,看着被管家引进来的沈玦。不过月余,眼前这年轻人似乎清减了些,但那双眼睛里的锐气与沉静,却比往日更甚。
“晚辈沈玦,特来拜谢国公爷。”沈玦站定,对着安国公深深一揖。
楚珩没有立刻叫他起身,花白的眉毛微挑,声音带着惯有的威严:“谢?谢老夫什么?”
沈玦维持着作揖的姿势,声音清晰而平稳:“谢国公爷在御前,为晚辈陈情。”彼此心知肚明,那日在皇帝盛怒之下,安国公看似劝解实则维护的话语,至关重要。
楚珩盯着他看了片刻,才缓缓抬手:“坐吧。一点口舌之力,当不起你沈大人如此大礼。”
“你今日来,恐怕不止是为了道一声谢吧?”楚珩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拨弄着浮沫,目光却如实质般落在沈玦脸上,“陛下将月华的案子交给你,你待如何?”
沈玦迎着他的目光:“陛下有命,晚辈自当竭尽全力,查明真相,给国公爷一个交代。”
“真相?”楚珩哼了一声,带着几分历经世事的嘲弄,“这朝堂之上,何曾缺过真相?缺的是能摆上台面、钉死对手的证据。”
沈玦神色不变:“国公爷明鉴。所以晚辈今日冒昧前来,正是想请教,现场……可曾发现什么不寻常之物?哪怕再细微,或许也能成为突破口。”
楚珩放下茶盏,身体微微前倾,那双看透风云的老眼里闪过一丝锐光:“你心中已有猜测,何必再来问老夫?”
沈玦沉默片刻:“怀疑终究是怀疑。若无实证,便是构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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