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韵堂内室,药味比往日更浓重了几分。沈玦半倚在榻上,肩背处因运功逼毒而隐隐作痛,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唇上那抹不正常的乌青也愈发明显。听到门外传来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他以为是凌云送药进来,并未抬眼。
直到那脚步声在榻前停下,一道清雅温润、却绝不属于凌云的声音响起:
“沈大人。”
沈玦倏然抬眸,当看清站在凌云身侧,那个一身青衫、眉目疏朗的年轻人时,他深邃的眼中瞬间掠过一丝极快的错愕与锐利。苏衡?他怎么会在这里?
不待他发问,凌云立刻上前一步,低声禀告:“主子,是夫人……忧心您的伤势,特意请来了苏公子。”
沈玦周身那瞬间绷紧的冷冽气息,在听到“夫人”二字时,几不可察地滞了一瞬。他目光沉沉地看了凌云一眼,又转向苏衡,那眼神复杂难辨,有审视,有探究,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算是默许。
苏衡神色坦然,上前几步,在榻边的绣墩上坐下,声音平和:“大人,容苏某先为您诊脉。”
沈玦沉默地伸出手腕。
苏衡指尖搭上脉门,凝神细察。室内一时寂静无声,只有几人轻浅的呼吸交错。凌云屏息凝神,紧张地观察着苏衡的神色。
时间一点点过去,苏衡的眉头渐渐蹙起,神色愈发凝重。他诊完一手,又换了另一手,指尖感受着那脉搏中时而沉滞、时而虚浮,如同被无数阴寒丝线缠绕阻滞的异样跳动,心中已然明了。
良久,他缓缓收回手,抬眼看向沈玦,语气沉凝,带着医者的严谨:“侯爷所中之毒,确是‘缠丝’。此毒阴寒刁钻,已深入经脉,与内力纠缠不清。寻常解毒之法,非但不能奏效,反而可能激得毒性反噬,更加凶险。”
他的诊断,与之前太医的诊断,完全吻合!
沈玦脸上并无意外之色,仿佛早已料到,只淡淡问道:“可有解法?”
苏衡沉吟片刻,如实相告:“不瞒侯爷,此毒解法极为艰难。据苏某所知,欲彻底清除‘缠丝’之毒,需寻得一味至阳至刚的奇药为辅,名唤‘血晶莲’。以此物药性中和疏导,方有可能将毒素连根拔除,重塑受损经脉。”
他顿了顿,继续道:“只是……这‘血晶莲’生于极北苦寒之地的火山温泉畔,环境极其险恶,踪迹难寻,百年也未必能得一株。眼下,苏某只能先以金针渡穴之法,辅以苏家秘传的解毒丸,尽力压制毒性蔓延,缓解侯爷运功逼毒时的痛苦与风险,为寻找‘血晶莲’……争取时间。”
他话语清晰,既点明了希望所在,也毫不避讳地道出了其中的艰难与渺茫。
沈玦听完,缓缓闭上眼,似在平息体内因方才诊脉而略有躁动的毒素,也像是在消化这不容乐观的消息。
片刻后,他重新睁开眼,目光已恢复了一贯的沉冷平静,只对苏衡简短的说了两个字:“有劳。”
“大人,此毒顽固,需徐徐图之。苏某每隔三日,会再来为您施针一次,压制毒性,调理经脉。”苏衡收拾着针囊,语气平和。
沈玦靠在引枕上,感受着体内那令人窒息的阴寒滞涩之感似乎减轻了微不可察的一丝,他点了点头,声音带着沙哑,却恢复了惯有的决断力:“凌云,安排人,务必安全送苏公子回去。”
“是!”凌云肃然领命,对苏衡做了个“请”的手势。
苏衡不再多言,对着沈玦微一颔首,便随着凌云离开了墨韵堂。
室内重归寂静,沈玦缓缓闭上眼,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榻边冰冷的雕花。半晌,他低沉开口:
“凌云。”
“属下在。”凌云再次现身。
“秘密安排人手,苏公子说的去找‘血晶莲’。”沈玦睁开眼,眸中寒光凛冽,“无论付出何种代价,务必找到!”
“属下明白!”凌云心头一凛,知道此事关乎主子性命,立刻领命而去,开始调派最精锐可靠的暗探,将搜寻“血晶莲”的命令,如同蛛网般悄然撒向四方,尤其是那渺茫的极北之地。
然而,永昌侯府这细微的动向,又如何能完全瞒过一直紧盯着此处的眼睛?
三皇子府内, 探子很快将侯府暗中派遣人手外出、方向不明的消息呈报上来。
宇文铭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阴冷的算计。“沈玦果然坐不住了……派人跟上!看看他们到底想去哪里,找什么东西!若是寻药……哼,能给沈玦添堵的事,本王乐见其成!必要时,你知道该怎么做。”他语气轻描淡写,却带着森然的杀意。
“是!”探子领命,很快,几批身份不明、训练有素的身影,也如同鬼魅般融入了夜色与市井,悄然缀上了沈玦派出的寻药队伍。
陆府芷兰苑内,却是另一番光景。
苏芷正兴致勃勃地拉着陆明璃看她从江南带来的新奇小玩意儿,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陆明璃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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