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沃斯之夜,服务生那句低语和餐盘下的微型存储器,像一块冰,瞬间冻结了林见鹿所有的疲惫。他没有惊动任何人,迅速而谨慎地将存储器收起,强压下立刻查看的冲动,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直到“服务生”离开。
关上门,反锁,拉上窗帘。他回到书房,将存储器插入一台不联网的加密笔记本电脑。里面只有一份简短的文档,标题是《“棱镜”计划初步研判》。
文档内容触目惊心。这并非一个具体的项目,而是一个由多个西方巨头和隐秘资本联合推动的、系统性的战略框架。其核心目标,正是全方位遏制、打压乃至瓦解像见鹿科技这样,在关键领域实现突破并构建起独立生态的中国高科技企业。手段无所不包:技术封锁升级、供应链精准狙击、国际规则滥用、舆论抹黑、甚至……非商业手段的渗透与破坏。奥古斯特·索恩的家族及其掌控的“磐石集团”,正是“棱镜”计划的核心推手之一。
文档末尾有一行小字:“信息来源受限,此仅为冰山一角。望谨慎,保重。”
林见鹿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一直以来隐约感受到的压力,此刻终于有了一个清晰而狰狞的名字——“棱镜”。对手不再是某个单一的公司或势力,而是一张笼罩在全球经济、科技、乃至政治格局之上的巨大罗网。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但奇怪的是,内心深处反而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知道了敌人是谁,知道了游戏的残酷规则,总比在迷雾中摸索要好。
他将存储器的内容彻底销毁,然后立刻通过最高级别的加密信道,将情况简要通报给了国内的“出海联盟”核心层以及相关的安全部门。他知道,这不再是他和见鹿科技独自面对的战斗。
处理完这一切,窗外阿尔卑斯山的轮廓已经清晰可见。新的一天已经开始,而他,必须带着这个沉重的秘密,继续前行。
几天后,林见鹿返回国内。他没有直接回上海,而是先去了北京,一方面向联盟和有关部门做更详细的汇报,另一方面,他也想见一个人——苏晚晴。
自从“出海联盟”成立,两人虽然同在联盟内,但各自忙碌,见面也多是在正式场合,像以前那样轻松深入的交谈已经很少。林见鹿能感觉到,苏晚晴身上那股曾经略带理想主义的光芒,如今沉淀得更加深邃和务实,眉宇间也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约她在后海一家安静的茶馆见面。初冬的北京,午后阳光带着暖意,透过雕花木窗洒在古朴的茶桌上。
苏晚晴准时到来,她穿着一件剪裁利落的深灰色羊绒大衣,围巾松松挽着,褪去了部委官员常有的那份严肃,多了几分知性与从容。只是眼底淡淡的青黑,透露了她的辛劳。
“达沃斯风光如何?现在全世界可都在谈论你这位‘未来构建者’。”苏晚晴端起茶杯,语气带着熟稔的调侃,但眼神里有关切。
林见鹿苦笑一下,摇了摇头:“风光是给别人看的。压力只有自己知道。”他没有提及“棱镜”的具体内容(这属于高度机密),只是概括地说了说感受到的、来自传统利益集团的巨大阻力和非商业层面的警告。
苏晚晴静静地听着,手指轻轻摩挲着温热的茶杯。“树大招风,自古皆然。你们动了的,不仅仅是蛋糕,更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旧秩序。‘出海联盟’成立,本身就是一种姿态,一种宣示。他们反应激烈,是意料之中的事。”
她顿了顿,目光投向窗外结着薄冰的湖面,语气变得有些悠远:“见鹿,你知道吗?在部里这些年,我参与制定过很多宏大的规划,推动过不少重要的产业政策。但越是深入,我越感觉到一种无力感。政策从纸面落到地面,从宏观传导到微观,中间有太多的环节,太多的变量。有时候,一个看似完美的顶层设计,到了地方,可能会因为一个具体官员的理解偏差、一个本地企业的利益纠葛、甚至是一种根深蒂固的思维惯性,而变得面目全非。”
林见鹿有些意外地看着她,这是他第一次听苏晚晴如此直白地谈论工作中的困惑。
“所以,”苏晚晴转过头,目光重新变得坚定而明亮,甚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我做了一个决定。我放弃了部里下一次晋升的机会,向组织主动请缨,**下到地方去**。”
“下地方?”林见鹿一怔。
“嗯。”苏晚晴点点头,说出一个名字,“**宁州市**。”
宁州?林见鹿迅速在脑海中搜索这个城市的信息。一个典型的、曾经依靠传统制造业和资源起家、如今面临产业转型阵痛和环保压力的重工业城市,GDP在全省排名靠后,人口净流出,算是个“老大难”地区。
“为什么是宁州?”林见鹿不解。以苏晚晴的背景和能力,完全可以去一个经济基础更好、更容易出政绩的地方。
“因为那里最需要改变,也最能检验我们一直谈论的‘新质生产力’和‘产业生态’到底能不能扎根。”苏晚晴的眼神灼灼生辉,“部里的文件写得再好,联盟的愿景再宏大,如果不能在宁州这样的土壤里开花结果,那一切都是空中楼阁。我想去最一线,去面对最真实、最复杂的问题,去试试看,能不能亲手打造一个‘见鹿生态’可以落地、可以与传统产业融合、可以真正惠及一方百姓的**样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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