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梧苑的内室门紧紧关闭,窗外天色已大亮,但室内仍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将三人疲惫而紧绷的身影投在墙壁上。
小莲跪坐在顾瑾脚边,压低了声音,又快又急地将这几日府中发生的惊心动魄之事一一道来。从王芸熙派钱婆子毒杀沈初宜未遂,到赵嬷嬷深夜纵火栖梧苑,再到刘嬷嬷如同神兵天降般将人当场拿下,以及第二日那两具被扔在汀兰水榭门口的狰狞尸体……
“……小姐,您没看见,当时赵嬷嬷被拖走时那眼神,像是要吃人!还有刘嬷嬷,她看我的眼神……好像……好像知道我不是您……”小莲的声音带着后怕,又有一丝被看穿的心虚,“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让我安心‘养病’。”
顾瑾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仿佛早已料定会有此一劫。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极轻的笃笃声。
“老夫人……”顾瑾听完,淡淡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看透世情的嘲讽,“她不是要保我们,她保的是沈家的脸面,是父亲那顶摇摇欲坠的乌纱帽。王芸熙母女手段如此酷烈下作,已然触犯了她的底线,威胁到了沈家的根本。她出手镇压,是在敲打父亲,也是在警告所有人——沈府的后宅,还轮不到谁无法无天。至于我到底在不在府里,想做什么,只要不把天捅破,不损害沈家的利益,她懒得管,也不想管。”
她看得分明,老夫人赵氏是个极其现实的利己主义者,家族荣耀和儿子的官位高于一切。之前的沉默是权衡,如今的出手也是权衡。
“府里其他人有什么动静?”顾瑾转而问道。
小莲忙道:“芳菲院那边,崔姨娘和五小姐被看得死死的,吃喝用药都是刘嬷嬷的人亲自经手,夫人的人再也插不进去。汀兰水榭……安静得吓人,自从那两具尸体扔过去后,就再没任何动静传出,下人们走路都绕着那边。老爷……老爷昨日回来后,就去过一趟汀兰水榭,听说发了好大的火,但具体说了什么没人知道,之后就一直待在书房,没再出来。”
顾瑾点了点头,情况比她预想的稍好一些。经此一役,王芸熙母女短期内必然不敢再轻举妄动,老夫人也暂时站在了维持平衡的一方。这给了她一丝喘息之机。
一直沉默旁听的沈澈,此刻终于忍不住,拳头重重砸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少年清俊的脸上充满了愤懑和不甘:“可是姐!方济同不见了!线索全断了!我们拿不到证据,还怎么替母亲报仇?!难道就眼睁睁看着那两个毒妇继续逍遥法外吗?!”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眼圈泛红,充满了无力感。
顾瑾转过头,看向情绪激动的弟弟。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看着窗外栖梧苑中那棵经历了风风雨雨却依旧顽强存活的桃树。
清晨的阳光照射在她依旧沾着尘土的侧脸上,那双冰封的眼眸在光线下折射出一种冷硬而锐利的光芒。
她忽然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和……豪气?
“证据?”她转过身,目光如炬地看向沈澈,声音清晰而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大气场,“阿澈,谁告诉你报仇就一定需要确凿的证据?”
沈澈愣住,不解地看着她。
“我们之前执着于寻找证据,是想用最‘合理’、最‘公正’的方式将仇人绳之以法,告慰母亲在天之灵。”顾瑾的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但现在,路被堵死了。那我们就换一种玩法。”
她踱步回到桌前,指尖蘸了杯中冷水,在桌面上划出几道清晰的线。 “没有证据,我们就制造事端!” “无法揭露,我们就引导猜疑!” “不能依靠律法,我们就利用人心和规则!” “我们要做的,不是拿着证据去官府告状,而是要在沈府内部,在父亲心里,在老夫人眼里,甚至在京城舆论中,一点一点地、彻底地……推翻她!”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沈澈的心上,让他震惊,却又不由自主地被那股强大的自信和狠戾所吸引。
“可是……父亲他……”沈澈想起影子那冰冷的刀锋,心有余悸。
“沉住气。”顾瑾打断他,眼神锐利,“父亲派人杀我们,是因为他害怕方济同手里的证据。但现在,方济同失踪了,我们空手而归。在他眼里,我们失去了最大的筹码,又侥幸得了睿王的庇护才捡回一条命。短时间内,他不会再动我们,甚至会因为那点可笑的愧疚和权衡,暂时‘安抚’我们。”
她的分析冷静而精准,如同手术刀般剖开沈忠复杂的内心。 “我们要做的就是——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 “忘记河间府的追杀,忘记方济同。我们还是那个懦弱无能、侥幸从火场逃生、被父亲‘保护’起来的嫡女和那个沉默寡言、听话懂事的嫡子。”
顾瑾的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甚至,我们可以好好利用一下父亲这把‘刀’。” “王芸熙母女经过此事,必然惊惶不安,对父亲也生了怨怼。而父亲对她们的愚蠢和狠毒也已是厌恶透顶,只是碍于多年情分和沈婉仪的利用价值,暂时按捺不发。” “我们要做的,就是不断挑拨、离间、放大他们之间的裂痕!让父亲亲手,一点一点地,铲除王芸熙和沈婉仪!让他众叛亲离,让他自食恶果!”
最后,她的目光变得幽深冰冷:“等解决了她们,最后再来对付我们那位……自私冷酷的好父亲。”
沈澈听得心潮澎湃,又感到一丝寒意。姐姐的计划,狠辣、精准,完全跳出了常理,却又是目前绝境下最可能成功的路径!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眼中重新燃起了斗志:“姐,我听你的!”
“好。”顾瑾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缓和下来,却依旧带着不容松懈的告诫,“从此刻起,谨言慎行,收敛所有情绪。我们是受惊的兔子,是侥幸逃生的可怜虫,明白吗?”
“明白!”
顾瑾看向小莲:“小莲,院子还得继续‘病’着。你和以前一样,小心戒备。”
“是,小姐!”
安排妥当,顾瑾才感到一阵排山倒海般的疲惫袭来。但她只是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眼神依旧清明锐利。
棋盘已经重新摆好,棋子已然就位。 虽然没有证据,但这复仇的棋局,才刚刚开始。而她,这个来自异世的灵魂,最擅长的,便是利用人心,于无证据处,掀起滔天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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