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兰水榭内室,浓重的安神香也压不住弥漫的恐慌与血腥气。两具草席裹着的尸体虽早已被抬走,但那狰狞的死状和浓烈的血腥味仿佛烙印在空气中,挥之不去。王芸熙瘫在软榻上,脸色蜡黄,眼神涣散,时不时神经质地干呕一下。沈婉仪则如同冰雕般立在窗前,背对着母亲,望着窗外,阳光照着她紧绷僵硬的侧影。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压抑的怒火。门被猛地推开,沈忠高大的身影裹挟着一身寒气闯入,脸色铁青,眼中翻腾着惊怒交加的火焰,直射向屋内的母女二人。
“孽障!” 沈忠的声音如同冰雹砸落,带着雷霆之怒,“看看你们做的好事!毒杀庶女!火烧栖梧苑!手段如此下作狠毒!你们是要将整个沈家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吗?!你们是要逼死为父吗?!” 他指着王芸熙,手指因愤怒而颤抖,“还有你!身为主母,不知约束,反而纵女行凶!老夫人门前弃尸!这是在打谁的脸?!是在要谁的命?!”
王芸熙被吼得浑身一哆嗦,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挣扎着想扑过去抱沈忠的腿:“老爷!老爷息怒!妾身……妾身是怕……是怕那丧门星和她弟弟……”
“闭嘴!” 沈忠猛地甩开她,眼神厌恶至极,“怕?怕什么?!怕她们揭穿你们当年谋害慕容玥的勾当?!怕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他怒极反笑,指着沈婉仪,“还有你!为父一直以为你温婉识大体,没想到你心思如此歹毒!竟敢指使人放火!那是你亲妹妹!就算她亲生母亲已死,那也是沈府嫡女,是沈家的血脉!你眼里还有没有半点伦常?!”
沈婉仪缓缓转过身。月光下,她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左颊的红肿和唇角的血痂在惨白中更显刺目。她没有哭,没有求饶,那双冰封的眼眸直视着暴怒的父亲,里面翻涌的却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冷静和孤注一掷的狠戾。
“父亲,” 她的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如同冰锥刺破沈忠的怒火,“您现在训斥女儿心狠手辣,指责母亲行事下作,可您别忘了……”
她向前一步,目光如同淬毒的针,死死钉在沈忠骤然收缩的瞳孔上:
“当年慕容玥的死,您才是最大的帮凶!是您默许了母亲和我!是您为了所谓的‘体面’,压下了一切!是您亲手用那块‘遮羞布’,盖住了您发妻的冤魂!”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沈忠的心上!他脸上的怒容瞬间凝固,转为一片震惊和难堪的苍白!这是他最深的秘密,最不堪的疮疤,此刻却被自己的女儿**裸地撕开!
沈婉仪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尖锐和冰冷的威胁:
“现在,您想用我和母亲的命去平息老夫人的怒火,去保全您的官声?晚了!沈婉清和沈澈已经跑了!他们离开京城了!您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吗?!”
沈忠瞳孔剧震:“跑……跑了?去哪?!”
“河间府!肃宁县!方家集!” 沈婉仪一字一顿,如同宣判,“去找当年给慕容玥看诊的太医——方济同!”
轰隆!
仿佛一道惊雷在沈忠脑中炸开!方济同!那个当年被他威逼利诱、篡改脉案的老太医!他们竟然找到了他?!如果……如果方济同被撬开了嘴,说出当年的真相……慕容玥是被毒杀!而他沈忠,是知情者和掩盖者!这滔天丑闻一旦传开……别说官位,整个沈家都将万劫不复!身败名裂!遗臭万年!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沈忠,比方才的愤怒更甚百倍!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脸上血色尽褪,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父亲!” 沈婉仪捕捉到他眼中那灭顶的恐惧,如同毒蛇般缠了上去,声音放低,却带着致命的蛊惑,“您以为,沈婉清找到方济同,只是为了母亲的冤案吗?不!她恨我们所有人!她恨您!恨您的默许和掩盖!她是要拿着方济同的证词,彻底毁了您!毁了沈家!把您从户部尚书的位置上拉下来,踩进泥里!让您和整个沈家,成为全京城的笑柄!永世不得翻身!”
她看着沈忠剧烈起伏的胸膛和眼中挣扎的痛苦,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如同毒蛇亮出獠牙:
“事到如今,您以为还能回头吗?您以为,牺牲我和母亲,就能平息她的恨意,堵住悠悠众口吗?她不会停手的!沈澈也不会!他们是回来索命的!索您的命!索整个沈家的命!父亲,我们……早就被绑在一条船上了!船要沉了,谁都跑不掉!”
沈忠如遭重击,踉跄后退一步,扶住冰冷的桌案才勉强站稳。他看着眼前这个面容扭曲、眼神疯狂的女儿,又看向地上瘫软如泥的王芸熙,一股巨大的、冰冷的绝望和无力感将他淹没。沈婉仪的话,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将他逼到了悬崖边缘。
一边是骨肉亲情,是他的嫡子沈澈……一边是身家性命,是苦心经营数十载的官位和沈家百年基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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