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晚,大家都在尚武尚勤练功,尚武堂内,那盏汽油灯依旧固执地燃烧着,将一片光明泼洒在汗水浸润的地面上,也将少年们的身影长长地拖曳开去。空气里弥漫着汗水的咸涩、皮革的陈旧气味,以及一种被反复摩擦的、属于土地和草绳的微尘气息。
许柔柔的身影在光晕边缘晃动。那柄三尺青锋在她手中,不再像最初那般沉重得随时会脱手砸到地面,但也远未驯服。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素手拈花”,汗水早已浸透了她额前的碎发,黏在光洁的皮肤上。手臂的酸痛深入骨髓,每一次抬起都像是在对抗无形的重物,手腕更是酸软得发抖。然而,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执拗的光却越来越盛。她咬紧下唇,强迫自己将叶正刚的每一句指点在脑中回放:腰松,腕抬,剑尖与眉齐平……笨拙的模仿正一点点褪去,一种青涩但已初具雏形的柔韧韵味,开始在她略显单薄的肢体动作中流淌出来。当又一次完整地摆出起手式,剑尖稳稳地指向前方时,她终于长长地、无声地呼出一口气,虽然疲惫不堪,胸腔里却鼓荡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甸甸的充实感。
“好!”叶正刚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许。他摸着下巴,目光锐利地扫过许柔柔,“‘素手拈花’的架子,算是搭起来了!柔柔,记住这筋骨撑开的感觉,回去自己再好好揣摩,把它变成身体的本能。贪多嚼不烂,今日就到此。练剑如磨镜,急不得,也怠慢不得。”
许柔柔连忙收剑,躬身行礼,声音因疲惫而微哑,却透着兴奋:“是,师父!柔柔记下了。”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场中另外两团更为炽热的光芒。
场地中央,叶不凡如同不知疲倦的猛虎。他**的上身肌肉虬结,在灯光下泛着古铜色的油亮光泽,汗水沿着贲张的肌理肆意流淌。他面对的是一根缠绕着厚厚草绳的木桩。鹰爪功的凌厉在他指掌间发挥得淋漓尽致,每一次抓扣、撕扯,指关节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噼啪”脆响,坚韧的草绳在他指尖寸寸断裂,木屑纷飞。间或,他身形猛地一沉,低吼出声,金刚拳的刚猛霸道沛然勃发,拳头裹挟着沉闷的风雷之声狠狠砸在木桩上,整个桩体都随之剧烈震颤。那是一种纯粹力量与刚猛意志的宣泄。
另一侧,叶月英的身影则如一道迅疾的银色流风。她手中的柳月刀,刀光已然连成一片,泼水难进。时而,她身形旋转,长刀画出一个浑圆无瑕的光弧,正是柳月刀法中的“挽月式”,刀光如满月轮转,气势磅礴;时而刀势骤然收敛,刀锋如一道乍现的新月,带着森冷锐意斜掠而出,是刁钻迅疾的“新月式”。她脚步轻盈而迅捷,如同雌豹在月光下潜行捕猎。更令人心悸的是她近身短打时施展的“蛇吐信”,刀尖吞吐不定,角度诡谲刁钻,快得只留下残影,真如毒蛇吐信,一击即收,狠辣精准。
看着这三个核心弟子在汗水和意志的磨砺下,肉眼可见地精进,叶正刚脸上的皱纹都似乎舒展了许多,捻须的指尖也带上了几分悠然。
然而,这份悠然仅仅持续了不到一息。当他严厉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向尚武堂另一隅时,所有欣慰瞬间冻结,化作冰冷的愠怒。
叶碧芬那微胖的身躯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比划着最基础的拳架,动作软塌塌如同煮烂的面条,眼神飘忽不定,额头上那几滴汗珠,倒更像是被师父目光逼出来的。
不远处,叶木生那高壮的身躯正和瘦小的叶宋互相推搡,两人挤眉弄眼,嘻嘻哈哈的笑声在严肃的练功场里显得格外刺耳。叶木生手中的入门长拳,被他打得东倒西歪,嘴里还嘟嘟囔囔:“天天练这玩意儿,能当饭吃?”
叶国倒是没偷懒,但那沉默寡言的少年,动作僵硬得如同提线木偶,一招一式刻板无比,显然只知模仿其形,未解其中三昧。
角落里的叶春梅,干脆抱着膝盖蹲在那里,对着自己摇曳的影子,眼神放空,神游天外。
“叶碧芬!”叶正刚的断喝如同平地惊雷,震得整个尚武堂嗡嗡作响,“你那拳头是棉花捏的?还是骨头让狗啃了?软脚虾都比你硬气!给我打起精神!”
叶碧芬吓得浑身肥肉一颤,慌忙挺直腰背,胡乱地加快动作,脸上瞬间憋得通红。
“叶木生!叶宋!”叶正刚须发戟张,几步就跨到两人面前,脸色铁青,目光如刀,“当老子这尚武堂是你们家炕头?练功嬉皮笑脸,成何体统!叶木生,看看你那拳架子,歪得他娘的快扭成麻花了!还有脸笑?叶宋!你的马步呢?扎得跟水面上飘的烂菜叶子一样,风一吹就散架!下盘不稳,练个屁的武!”
叶木生被骂得脸上挂不住,梗着脖子,小声顶撞:“师父,天天练这些基础玩意儿,有啥用嘛……又不能飞檐走壁……”
“放你娘的狗臭屁!”叶正刚勃然大怒,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叶木生脸上,“万丈高楼平地起!基础不牢,你练什么都是花架子,都是狗屎!遇着真章,人家一拳就能把你屎打出来!你眼睛长在头顶上?看不见叶不凡他们是怎么练的?”他猛地指向场地中央那三个汗流浃背的身影,“人家的功夫是天上掉下来的?是像你们这样插科打诨混出来的?功夫!功夫!下的是苦功!流的是血汗!你们呢?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把苦功都当屁放了?还是拉屎的时候一起拉茅坑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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