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的月亮像被谁用银锤敲扁了的银盘,稳稳地挂在墨蓝色的天上,把村后的后背岭照得如同白昼。树上的叶子在晚风一吹,沙沙的响声顺着坡地漫上来,混着泥土的腥气和草叶的清香,往人鼻子里钻。叶不凡、许柔柔、叶月英三个人踩着没过脚踝的绿草地往岭上爬,草叶上的露水打湿了裤脚,凉丝丝的,却一点都不觉得冷。
“慢点慢点,”月英在后面拽着柔柔的衣角,红头绳被风吹得飘起来,扫过叶不凡的胳膊,“这坡陡,别摔着。”柔柔的羊角辫上还系着粉布条,走一步晃一下,像两只停在她头顶的小粉蝶。她手里攥着她刚来的那天我给她的那块石头,用月英送的蓝布帕子包着,宝贝似的揣在兜里,时不时摸一摸。
“没事的月英姐姐,”柔柔转过头,月光洒在她脸上,把眼角那颗浅浅的痣照得清清楚楚,“我在外婆家天天爬石榴树,比这陡的坡都走过。”许柔柔说着还蹦了两下,脚下的石子滚下去,“咕噜噜”响了好一会儿。叶不凡赶紧伸手拉住她:“别蹦,这草下面有石头,崴脚。”她吐了吐舌头,乖乖地跟着叶不凡走,粉布条轻轻蹭着叶不凡的手背,痒痒的。
爬到岭顶时,汗水已经浸湿了后背,风一吹却格外舒服。岭上有块磨得光溜溜的大青石,是村里孩子们常来玩的地方,石头旁边还长着几棵矮松,松针在月光下泛着青灰色的光。三个人并排坐在青石上,石头被晒了一天,还带着暖暖的温度,把湿漉漉的裤脚都烘得有点热乎。
“你看!”柔柔突然指着天,声音里带着惊喜,“星星好多啊!”叶不凡抬头望去,蔚蓝的夜空像被人泼了一把碎银,密密麻麻的星星挤在一起,有的亮得刺眼,有的却只是淡淡的一点光,像是谁不小心撒在黑布上的盐粒。月亮旁边的星星稀一些,越往天边越密,连成一片白茫茫的光带,柔柔说那是银河,外婆讲过牛郎织女就在银河两边住着。
月英揪了根狗尾巴草,在手里绕着圈:“我们村就数后背岭看星星最清楚,村里的房子挡不住,看得真真的。”叶月英把狗尾巴草往柔柔面前一送,草穗扫过柔柔的脸颊,逗得柔柔咯咯笑,伸手去抢,两个人在石头上闹起来,红头绳和粉布条缠在一起,像两团飞舞的小彩球。
叶不凡看着她们笑,心里也跟着甜滋滋的。叶不凡看她笑得露出小虎牙的样子,跟以前一模一样,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叶不凡从兜里掏出下午买的花生糖,递给她们:“吃这个,甜甜的提神。”柔柔吃了一个说:“好吃,比外婆家的红枣甜。”
风渐渐停了,草虫的叫声变得清晰起来,“唧唧”“吱吱”“蛐蛐蛐”,像谁在草丛里拉琴。远处的村子里,偶尔传来几声狗叫,还有谁家窗户里透出昏黄的灯光,像落在地上的星星。柔柔把下巴搁在膝盖上,手指一颗一颗地数星星:“一颗、两颗、三颗……数到十颗就数乱了。”月英笑着说:“傻丫头,星星哪能数得完,我娘说天上有多少星星,地上就有多少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星星呢。”
“那哪颗是我的?”柔柔歪着头问,眼睛亮晶晶的。月英指着最亮的那颗星:“肯定是那颗最亮的,你看它眨眼睛呢,跟你一样爱笑。”柔柔又问:“那不凡的呢?”月英想了想说:“不凡救人那么勇敢,肯定是那颗离月亮最近的,看着就威风。”叶不凡赶紧摆手:“我才不是,我觉得那颗跟着月亮走的星星是月英的,你看它总在旁边,像月英总跟着我们似的。”月英脸一红,伸手拍了叶不凡一下:“胡说!我才没总跟着你们。”可她的笑声却出卖了她,飘在风里软软的。
柔柔把石头从兜里掏出来,借着月光仔细看,青灰色的石头上,白纹小鱼在月光下像活过来一样,真的像在水里游。“你看它好像在动,”柔柔把石头举起来,对着月亮,“是不是有魔法呀?”叶不凡凑过去看,石头被月光照得透亮,连石头缝里的细纹都看得清清楚楚。“可能是被我们的体温焐活了,”叶不凡认真地说,“它知道你回来了,高兴呢。”柔柔把石头贴在脸颊上,凉丝丝的,她笑着说:“肯定是,它在跟我打招呼呢。”
我们就那样坐着,谁都没说话,看着星星一颗一颗地亮起来,看着月亮慢慢往西边移。晚风吹过松针,发出“呜呜”的声音,像谁在哼歌。叶不凡忽然觉得心里满满的,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出来才舒服。我转头看着柔柔,她的侧脸在月光下软软的,睫毛长长的,像小扇子似的;月英正望着远处的村子,红头绳垂在耳边,随着呼吸轻轻动着。
“我在想,”叶不凡清了清嗓子,声音有点发紧,“要是我们三个人能永远这样就好了。”柔柔转过头,眼睛里映着星星:“永远这样是什么样?”“就是永远在一起,”叶不凡鼓起勇气,把心里藏了一下午的话说出来,“天天能一起在河边玩,一起爬后背岭,一起看星星。”月英笑了:“我们现在不就是这样吗?”“可等我们长大了呢?”叶不凡急着说,“长大了你们可能要嫁给别人了,我可能要去镇上干活,那就不能天天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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