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院的白炽灯在深夜里发出细微的电流声,像是某种不知名昆虫的鸣叫。叶不凡侧躺在病床上,后背的绷带已经被冷汗浸透,黏腻地贴在皮肤上。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肋骨的伤处,那种钝痛如同有人用生锈的刀子在他体内缓慢地搅动。
窗外,月光被乌云遮蔽,只留下模糊的光晕。叶不凡盯着天花板上的霉斑,那些黑褐色的斑点在他眼中逐渐扭曲变形,化作黄灿那张带着冷笑的脸。
"不凡,你等着,这事没完。"黄灿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回荡,混合着钢管砸在身上的闷响和那群蒙面人粗重的喘息声。
叶不凡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床单,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丹田处那股暖流似乎感应到了他的愤怒,开始不安地涌动,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锐利感。
"气行周天,意凝针尖..."他无声地默念着叶正刚师傅传授的口诀,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就在这时,走廊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叶不凡的思绪。
"请问,叶不凡在哪个病房?"一个熟悉的女声带着明显的颤抖问道。
叶不凡的身体猛地僵住了。那是母亲的声音。
"在尽头那间,23床。"护士回答。
脚步声越来越近,叶不凡的心跳也随之加速。他下意识地想坐起来,却牵动了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门被推开的那一刻,刺眼的白光涌入病房。叶不凡眯起眼睛,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口——父亲叶芬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手里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母亲李秀兰则穿着她最常穿的那件碎花衬衫,眼眶通红。
"不凡!"陈丽几乎是扑到了床边,她的手悬在半空,似乎想触碰儿子又怕弄疼他,"天啊...他们怎么把你打成这样..."
叶不凡看到母亲的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砸在他的被子上,洇出一个个深色的圆点。父亲站在母亲身后,脸色铁青,那双常年与钢筋水泥打交道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爸...妈..."叶不凡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你们怎么来了?"
"学校打电话说你住院了,我们能不来吗?"叶芬的声音低沉而压抑,"到底怎么回事?谁干的?"
芬,叶不凡垂下眼睛,不敢直视父亲的目光。他不能说实话,不能告诉他们自己得罪了镇长的儿子。父亲只是个普通的农民,是斗不过黄家的。
"就是...校外几个混混...想抢钱..."叶不凡编造着谎言,感觉每一个字都像刀子一样割着自己的喉咙,"我没给...他们就..."
"报警了吗?"叶建国追问,眉头拧成一个结。
"报了...派出所说会调查..."叶不凡的声音越来越小。
陈丽终于忍不住,轻轻抚上儿子缠着绷带的手臂,"疼不疼?医生怎么说?"
"没事的,妈,就是些皮外伤..."叶不凡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却看到母亲眼中的心疼更加浓重。
叶芬沉默地走到窗前,背对着他们站了很久。叶不凡知道父亲在压抑怒火——从小到大,父亲都是这样,越是生气就越沉默。
"我去找医生问问情况。"最终,叶芬只说了这么一句,就大步走出了病房。
病房里只剩下母子二人。陈丽从布包里拿出一个保温桶,"我给你熬了骨头汤,还热着呢。你小时候一受伤,喝这个就好得快..."
保温桶打开的瞬间,浓郁的香气充满了病房。那是家的味道,是叶不凡记忆中最温暖的记忆。他突然鼻子一酸,差点控制不住眼泪。
"妈..."他声音哽咽,"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傻孩子,说什么对不起。"陈丽盛了一碗汤,小心翼翼地吹凉,"来,慢慢喝。"
汤匙递到嘴边,叶不凡突然觉得自己又变回了那个需要母亲保护的小男孩。他顺从地喝下汤,感受着温暖的液体滑过喉咙,暂时驱散了体内的寒意。
"你爸他...就是那个脾气。"陈丽一边喂儿子,一边轻声说,"昨晚接到电话,他一宿没睡,天没亮就去车站买票了。"
叶不凡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他想象着父亲在昏暗的灯光下辗转反侧的样子,那个从不在人前示弱的硬汉,此刻却因为儿子的伤而彻夜难眠。
"我没事的,真的..."叶不凡重复着,却不知道是在安慰母亲还是自己。
这时,叶芬带着医生回来了。医生是个中年男子,戴着黑框眼镜,手里拿着病历本。
"伤口恢复得还可以,但肋骨骨折需要静养至少一个月。"医生推了推眼镜,"幸好没有内出血,年轻人恢复力强,但也不能大意。"
"会影响学习吗?"叶建国问。
"暂时不能剧烈运动,上课可以,但体育课要停一段时间。"医生看了看叶不凡,又补充道,"心理上可能也需要调整,这种暴力事件对青少年影响很大。"
叶不凡注意到父亲的表情变得更加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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