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瑶盯着那份加急报文,指尖在纸角压了片刻。烛火把她的影子投在墙上,纹丝不动。她没有叫人,也没有起身,只是将文书轻轻翻了个面,又看了一遍“逆礼败俗”四个字。随后,她提起笔,在空白处写下三行指令:调阅近三个月各州文馆安防记录;召回驻外情报主管;召集新晋人员入京集训。
写完,她吹了吹墨迹,把纸交给候在门外的文书官。那人接过便走,脚步稳而轻。
天刚亮,政事堂东厢已摆好长桌。十几名年轻人站在屋中,衣着朴素,大多洗得发白。他们是各地选送来的寒门子弟,有的曾是村塾学生,有的做过账房学徒。李毅站在他们面前,腰背挺直,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
李瑶从侧门进来,手里拿着一张舆图。她在桌前站定,展开地图,用朱笔点了三点:“幽州、豫州、润州。这三个地方,今后每州文馆设暗桩一人,直通中枢。每旬上报舆情动态,遇非常之事,即刻铃传。”
有人低声问:“若地方官阻拦呢?”
李瑶没立刻答。她收起笔,看向李毅。
李毅开口:“你们不是差役,也不是衙役。你们的身份由中枢直接认定,不受地方节制。若有阻挠,可动用紧急联络牌。”
他说完,从怀中取出一块竹牌,递给身旁教习。那竹牌两指宽,一面刻有暗纹,另一面嵌着极小的铜片,需用力按压才会弹开,露出内里密码表。
“每人一块,仅限本人使用。遗失或泄露,按律处置。”
接下来几天,训练在夜里进行。李毅带人在城南一处废弃货栈设了模拟市集。新人分组潜入,练习辨识可疑言行。有人扮作商贩,故意说漏口风试探;有人装成醉汉,在酒肆高声议论新政弊端。
一次演练后,一名青年汇报:“西街米铺掌柜昨夜接待陌生人,两人闭门说话半个时辰,出来时对方袖口沾了灰。”
李毅听完,只问一句:“你怎么知道那是灰?”
青年迟疑:“我……看见他拍了袖子。”
“拍一下就是灰?还是药粉?炭末?你没取样,也没查来路。”李毅声音不高,“情报不是听到了什么,是要知道那句话背后藏着什么人,想干什么。”
众人沉默。
第二天,李瑶亲自到场。她带来一份名单,上面是过去半年各地发生的七起未破案件:驿站马匹失踪、粮仓账目错乱、边关密信被截。她让每组抽一件,限时两个时辰还原经过。
结果出来,多数人只能拼凑片段。只有两人推断出粮仓案与某户部小吏有关,因其每月初五必去城东当铺典当银器,而当铺老板正是粮仓守卫的舅父。
李瑶看了他们的报告,点头:“线索不在大事上,而在日常习惯里。记住,百姓吃饭、赶集、走亲,这些事每天都在发生。谁变了节奏,谁就是问题。”
与此同时,吏部传来消息,有官员反对文馆设暗桩,称“教化之地,岂容耳目横行”。
李瑶提笔回复,附上一道章程:《文教兼察规程》。文中写道,古有采诗官观民风,今设文馆,亦应知政情。凡拒绝配合者,视同隐瞒不报,依例问责。
文书送去当天,反对声便弱了下去。
第三日清晨,李瑶召见六名表现最优者。她拿出一张新绘的地图,上面标着十七个红点。
“这是九域联络热力图。”她说,“根据历年商旅往来、驿道变更、使节路线综合而成。这十七处,是信息最易中断的地方。”
她依次点出位置:西域三条商路交汇口、闽越水师巡防区边缘、北境互市边境村落、西南山道隘口……
“你们六人,将以不同身份前往这些地方。一个扮商队账房,一个充游学士子,两个做医馆学徒,另两人随漕船南下。”
每人领到一枚铜铃木牌,铃声长短不同,代表不同等级警报。最急时,摇三下,声音能传三里,且会引发附近其他木牌共振。
“不要急于立功。”李瑶最后说,“先活下来,再传递消息。我不需要英雄,只需要活着回来的人。”
启程那天天还没亮。六人各自收拾行装,陆续离开驿站。他们穿着普通,行李不多,混在早市人群中,很快消失不见。
李瑶站在政事堂窗后,看着最后一人转过街角。她退回案前,翻开一本新册子。这是今日收到的第一份回执——豫州文馆上报,当地说书人近日编出一段新词,讲的是女子学堂学生替父申冤的事,听众众多,已有三人主动到县衙自首旧案。
她提笔批注:**列入观察名单,半月后复查传播范围**。
傍晚,李毅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份简报。他递过去:“昨夜演练结束,全员掌握接头暗号与撤离路线。有三人反应稍慢,已安排补训。”
李瑶点头:“继续练。润州的事不会是最后一次。”
“我已经下令,所有文馆夜间加派巡更,门窗加固。另外,在十五个重点州增设应急联络点,一旦出事,三刻内可上报中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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