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盘上豫章西郊的光点刚恢复稳定,李瑶的手指已经滑向终端边缘,调出截获密函的原始记录。她没有再看那两匹快马的轨迹,而是将“松柏”二字单独提取,投射在情报板左侧。
“赵德。”她开口,声音不高,却穿透了军议厅内低沉的嗡鸣,“把三年前禁军左营革职案的公示文抄一份过来,要官府印鉴齐全的版本。”
赵德正站在角落翻阅一叠旧档,闻言立刻抬头。他快步走来,袖口沾着墨迹,显然是刚从文案房赶过来。“是要用旧事做文章?”
“不是文章,是证据。”李瑶指尖轻点,将林承远的名字与“擅离职守”的罪名并列展开,“他们说我们断粮逼民,说新政残害士绅。可一个被朝廷明令罢黜的都尉,如今成了他们的内应——百姓若知道这人是谁,还会信那些话吗?”
赵德目光一凝,迅速翻动手中的卷宗。“此人籍贯豫章,家族早已败落,靠旧部接济度日。若说他怀恨在心,勾结叛党图谋报复,倒也说得通。”
“那就让所有人知道。”李瑶抽出一支玉笔,在空白竹简上划下第一行字,“写一篇《七州百姓书》,不必引经据典,只要列事实:哪年修的渠、哪月建的医馆、谁家免了贱籍。再把裴韩两家焚毁劝农书、强征民夫运粮的事也写进去。”
赵德接过玉笔,略一思索,提笔便改:“‘尔等所依之将,乃昔日弃职逃遁之徒’——这话太硬,乡野之人听不懂。不如说:‘那个夜里骑马进村的人,三年前就因丢下岗位被赶出军营。如今他回来,不是为了你们,是为了他自己报仇。’”
李瑶停顿片刻,点头。“就用这个语气。白话,像邻里拉家常。再加一句:李氏三年未收一户额外赋税,反开仓放粮三次;而这些人还没动手,先烧了药铺前的告示墙。”
赵德嘴角微动,写下最后一句:“你说天下哪有边造反边治病的贼?”
两人对视一眼,无需多言。
半个时辰后,第一批印刷好的告示由信行队分领。每支队伍五人,皆配通行令与红底金纹臂章,背上背着特制木箱,内装宣讲玉片与应急药品。出发前,李瑶亲自检查了三支队伍的装备清单。
“记住,不许强行入户。”她站在校场边缘,面对整装待发的青年,“你们的任务是把话说清楚。有人骂,听着;有人问,答实话。若有人动手,立刻撤回哨站,不得还击。”
一名少年举手:“万一他们不信呢?说我们是官府派来的骗子?”
“那就让他们查。”李瑶从箱中取出一本册子,封皮写着《潭州东乡赈粮明细》,“这是去年春季发放米粮的登记簿,每一户领了多少,保长画押,里正盖印。你把它摆在村口桌上,说:‘随便看,看完再骂也不迟。’”
少年低头记下。
与此同时,飞鸢传讯网切换至宣传模式。十余枚小型共鸣玉片被装入轻型机关鸟腹腔,按预设路线飞向偏远村落。这些玉片内刻录了经过剪辑的宣讲音频,内容由赵德亲口录制,语速缓慢,夹杂地方口音词汇,确保老人也能听懂。
第一波投放两刻钟后,反馈信号陆续回传。
“青石村祠堂已播放,乡老召集族人听取。”
“柳河渡收到玉片,孩童争相传听,称‘会说话的石头’。”
“黄泥岗告示张贴半小时内被撕毁两张,但第三张贴于药铺门侧,至今完好。”
李瑶坐在传影铜镜前,一条条浏览简报。她的手指在桌沿轻轻敲击,节奏平稳。
李骁走进来时,正看到她在一张地图上标注红点。“这些都是玉片落地的位置?”
“也是人心动摇的地方。”她抬头,“黄泥岗撕告示,说明有人怕百姓听见真相。但他们不敢动药铺门口那一张——因为那里站着两个穿白袍的医助,刚给三个孩子看过发热。”
李骁沉默片刻。“你要在那些地方办‘问政夜’?”
“明日辰时开始。”她指向豫章西境三村,“每地派两名讲官、一名账吏、一名巡防副尉。不开公堂,不设高座,就在晒谷场摆几张桌子。百姓可以当面问:我家去年少领了五斗米是不是被贪了?我侄儿入讲武堂为何落选?一一回应,当场查档。”
李骁皱眉:“风险不小。若有刺客混入?”
“所以你要调一队便衣守在外围。”她递过一份名单,“这些人都是本地出身,认识乡音,能辨生面孔。不许佩刀,只穿粗布衣,假装是来听讲的亲戚。”
李骁接过名单,扫了一眼,点头。“我可以抽调巡防营的老兵,打过三场仗,最会藏形匿迹。”
“够了。”她说,“我不需要显眼的护卫,只需要一双能盯住人群的眼睛。”
当晚,第一场“百姓问政夜”在枫林村举行。
月光洒在晒谷场上,十几盏灯笼挂在竹竿顶端。村民们起初远远站着,直到看见账吏真的翻开册子,逐条解释去年水利摊派的去向,才有人敢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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