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卫的脚步在泥地上留下浅痕,停在李毅身侧。他未抬头,正盯着手中一张刚展开的布防图,指尖压着一处标注红圈的位置——城南粮仓西侧暗渠入口。
“人带回来了。”亲卫低声说,“高烧昏迷,在担架上一直喊‘三更天,火起五处’。”
李毅手指一顿,将图卷起,塞进腰间皮套。他转身走向临时指挥帐,脚步不快,却每一步都踩得稳。帐内烛火跳了两下,映出墙上钉着的帝都街巷简图,五点朱砂标记已悄然连成一线。
他知道这局怎么下的。
曹瑾被关在东厂旧牢最深处,石室无窗,门由整块铁木制成,外加三道锁链。看守换了四轮,全是李毅亲自挑选的老兵,不说话,只盯着牢里那团盘坐的身影。
今夜,他让人撤走两名守卫,只留一个面生的年轻番子。
那人是双面细作,三年前被李瑶从死囚牢里捞出来,洗去旧名,安插进东厂外围。他不懂大义,只记得是谁给了他活路。
子时前一刻,牢中传来三声轻叩,间隔均匀,像是指甲划过石壁。
年轻番子低头记下时间,转身离开。
李毅在帐外等他。
“信号发了。”番子递上一张折好的纸条,“口令是‘风起南巷’。”
李毅接过,没打开。他知道内容。这口令十年前就破译过,对应的是五处埋药点的引信顺序。真正的杀招不在明面,而在第五点引爆后引发的连锁反应——水井下方连通旧城排水系统,一旦炸塌,火焰会顺着密道蔓延至军械库。
他抬手,五根手指同时落下。
五支小队早已待命,黑衣裹甲,每人背负铁铲与湿麻布包。他们不走大街,专钻屋后窄巷,脚步落地无声。领头者手持罗盘与缩略图,按预定路线疾行。
第一处,粮仓北墙夹层。撬开砖缝,取出陶罐,倒出黑粉,引信尚有半寸未燃。
第二处,市集药铺地窖。掀开地砖,挖出木箱,锁扣完好,但箱角已被火镰擦出焦痕。
第三处,驿站马厩草堆。翻出油布包裹的火油袋,袋口扎着细绳,绳端连着一根铜丝,直通屋顶瓦片缝隙——那是机关触发装置。
第四处,桥墩石缝。凿开水泥,抽出竹管,内填火药,尾部接有浸油棉线,另一头埋入河岸土中。
第五处最难摸。水井旁蹲着个乞丐,披着破毡,怀里抱着酒壶。他不是真乞丐。李毅派去的人靠近时,他突然抬头,眼神清明。
动手。
两人扑上,一左一右制住手臂。酒壶摔碎,流出的不是酒,是松脂混合火油。井沿石板被撬开一角,下面藏着铁盒。
盒未开启。
与此同时,东厂牢中,曹瑾睁开眼。
他听见外面脚步多了起来,不是巡逻节奏,而是急促往返。他嘴角动了动,想笑,却咳出一口血。
不多时,铁门吱呀推开。李毅走进来,身后跟着四名士兵,押着五个蒙面人。
面具摘下。
曹瑾脸色变了。
这些人是他亲手训练的死士,藏身市井十余年,从未暴露身份。其中一人,是他亲弟弟的儿子。
“你让他们点火。”李毅站在三步外,声音不高,“但他们点不着。”
一人跪地,双手捧出一段烧焦的引信:“属下……未能完成任务。”
曹瑾猛地站起,撞到墙上。他死死盯着那个年轻人,喉咙里挤出嘶声:“谁告诉你们……会被发现?”
没人回答。
李毅从怀中取出一张图纸,摊开在石桌上。那是东厂秘造工坊的火器设计图,边角盖着暗印,唯有掌印者才能调阅。
“你在工坊留了三套引信方案。”李毅指着图上一条细线,“这套是明的,用来骗探子。这套是备用的,藏在排水道。可你没想到,我们早把工坊账册抄了三遍,连哪天买了多少铜丝都记着。”
曹瑾喘息加重。
“你选的日子不错,大军压城,人心浮动。”李毅收起图,“可你忘了,越是乱时,越有人想活命。你那侄儿,昨夜就被我们带走了。他供出你最后的联络暗号——‘风起南巷’,正是今夜启用的口令。”
曹瑾踉跄后退,靠在墙边。
他忽然笑了,笑声干涩,一声接一声,到最后几乎喘不上气。
“好……好手段。”他抹去嘴角血沫,“老夫经营二十年,眼线遍布六部九卿,结果……毁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卒手里?”
李毅不答。
他挥手,士兵将五人押出。
牢中只剩他们两个。
“还有没有别的?”李毅问。
曹瑾闭眼:“杀了我吧。”
“我不杀你。”李毅说,“你要活着,看清楚你是怎么输的。”
他转身欲走。
曹瑾忽然睁眼:“你以为……这就完了?”
李毅停下。
“我死了,自然有人替我报仇。那些人,不会在乎什么同归于尽。他们会等,等到你们放松那天,一刀割断你们的喉咙。”
李毅回头看他:“那你等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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