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毅的靴底碾过碎石,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他蹲下身,手指探入一具尸体的领口,翻检内衬夹层。道观外的火堆还在冒烟,余烬被晨风吹散,混着焦木与铁锈的气息。昨夜厮杀留下的痕迹遍布四周,断刃插在土里,血渍顺着砖缝渗进地底。
他已查过十七具尸首,无一例外都在牙槽藏毒,倒地不过半刻便气绝。这些人训练有素,赴死如归。他盯着手中一枚残破的铜片,上面刻着模糊编号——“丙三”。这已是第三次见到同类标记。
忽然,墙角那具伏地的尸体动了一下手指。
李毅立刻起身跨步过去,单膝压地,抽出银针刺入对方人中。那人喉头滚了滚,眼皮颤动,缓缓睁开。瞳孔浑浊,呼吸短促,但嘴角竟牵出一丝笑。
“你说。”李毅低声。
死士嘴唇开合,声音像砂纸磨过石面:“丙字营……只是先锋……”他喘了口气,脖颈青筋突起,“真正的……在后面……”
李毅俯身靠近:“谁在后面?”
那人没答,只抬起右手,颤抖着指向北方。山影连绵,雾气未散,那方向正是并州腹地。
“那里……才是开始……”话音落尽,手臂垂下,眼中的光熄了。
李毅静坐片刻,收回银针。他将尸体放平,顺手抹上其双眼。然后伸手探向死士腰间,取下半个铜铃。铃身斑驳,内壁刻着“丙字三号”四字,笔画细密工整,像是统一模具压制而成。
他站起身,环视战场。所有尸体皆穿着无标识黑衣,兵器制式统一,刀柄缠麻绳,护手带钩。这不是临时拼凑的私兵,而是一支长期隐匿的建制力量。丙字营既为“先锋”,那甲、乙两营又藏于何处?
他握紧铜铃,转身大步离去。
行辕帐内,沙盘尚未撤去。并州地形以泥塑勾勒,河流走向、关隘分布皆按实测绘就。李毅掀帘而入,守卫未拦。他知道李震必在此处——昨夜战报传回后,主帐灯火一直未熄。
李震正站在沙盘前,手中拿着一份军情简报。见李毅进来,他放下纸卷,目光落在对方沾血的衣袖上。
“有发现?”他问。
李毅单膝跪地,双手呈上铜铃:“父亲,我从一名濒死死士口中得了消息。丙字营只是先锋,主力尚在北方。”
李震接过铜铃,翻看内侧刻字,眉心微蹙。
“他说‘真正的在后面’,临终前指向并州。”李毅继续道,“且此人身上铜铃编号为‘丙三’,此前缴获的多属同一系列。若按序列推演,甲、乙两营应更早组建,规模更大,潜伏更深。”
李震走到沙盘边,指尖轻点并州中部一处凹陷:“这里是旧铁矿山,二十年前曾是平西王练兵之地。后来矿脉枯竭,驻军撤离,如今荒废多年。”
“但地势险要,四面环山,仅一条窄道出入。”李毅上前一步,“昨夜清点俘虏时,发现两名活口服毒极快,手法熟练,显然是受过专门训练。他们不是普通士兵,而是死士编制。这种组织,不会只为一次袭击存在。”
李震沉默片刻,忽然问道:“你信他临死前的话吗?”
“我信。”李毅答得毫不犹豫,“他本可闭嘴等死,却拼最后一口气说出情报。若为诈言,毫无意义。况且……”他顿了顿,“他的眼神不像说谎。”
帐外传来巡哨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又渐渐走远。风从缝隙钻入,吹动案上地图一角。
李震将铜铃放在沙盘边缘,目光扫过并州全境:“曹瑾倒台,平西王失去内应,必然急于行动。但他若真有大军潜藏,为何不趁乱发难,反而派一支小队来送死?”
“试探。”李毅道,“他在试朝廷反应,也在试我们是否掌握了他的布局。丙字营覆灭,他会以为计划败露,从而启动真正部署。”
“所以我们要让他觉得,我们还没看穿。”李震缓缓点头,“不能急,也不能退。”
他转身走向书案,提笔蘸墨,在纸上写下几个名字:并州刺史、边军统制、粮道督办。这些都是地方要员,表面效忠朝廷,实则多与藩王暗通。
“传令下去,加强北境巡查,但不得调动正规军。”他说,“让暗线继续渗透,尤其是那些曾与平西王有过往来的旧部。另外,调李瑶手里的经济账目对照近三年并州赋税流向,若有异常调拨,立即上报。”
“是。”李毅应声。
“还有。”李震停下笔,抬头看他,“你亲自走一趟并州。”
李毅一怔。
“化名潜入,不要带任何标识。查那座铁矿,查当地驻防调动,查有没有大规模囤粮迹象。”李震声音低沉,“若发现主力踪迹,不必强攻,回来报信即可。”
“若遇危险?”李毅问。
“活着回来比什么都重要。”李震看着他,“你是家族的眼睛,不是冲锋的刀。”
李毅低头,片刻后重重点头:“我明白。”
他转身欲走,却被叫住。
“等等。”李震从乾坤万象匣中取出一块薄铁片,递过去,“这是新制的身份铭牌,内置感应符纹,可在百里内传递位置信号。若被困,激活它,我们会知道你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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