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在窗纸上铺开一层淡影,李震已将昨夜烧尽的纸条灰烬扫入铜盆,袖口拂过案角那块金牌时,指尖顿了顿。他没再翻看接缝,只将金牌推到文书匣旁,转身唤人备马。
李骁在校场点齐五百私兵,甲衣未全,却人人持弩在手。他站在阵前,手中握的是一具新制三连发踏张弩,弓臂加铁箍,弩机嵌铜齿,扳机处磨出一道浅凹,是连日调试留下的痕迹。他抬手一挥,兵士立刻推上三组草人,立于百步之外。
“今日试箭,”李骁声音不高,却传得远,“要让某些人听清楚。”
他搭箭上弦,脚跟抵住弩床,双臂发力一压。咔一声轻响,机括咬合。弓弦弹出,箭如电射,正中中间草人胸甲,箭头破布穿铁,直没至羽。未等尘起,第二箭已出,偏左草人肩甲崩裂;第三箭连发,右侧草人腰带应声而断。
全场静了一瞬,随即兵士齐吼:“李将军威!”声浪撞上校场高墙,又反弹回来,震得远处马厩里的战马咴咴躁动。
李骁收弩,目光扫过南面校场门。他知道,人快到了。
果然不到半刻,马蹄声由远及近,三百州府兵列阵压来,铁甲未卸,刀未入鞘。王焕骑马居中,脸色铁青,身后两名文书捧着卷册,显然是有备而来。
他勒马在校场边缘,扬声喝道:“李骁!私造军械,聚众操演,可知罪?”
李骁不答,只将手中弩交与亲兵,缓步退到阵后。李震此时正从侧门步入校场,脚步不急,袍角未乱。
“王大人来得正好。”他站定在点将台前,声音平稳,“我正要呈报军械试制进展。”
王焕冷笑:“进展?你这弩连发三矢,射程逾百步,分明是违制重器!州府从未批准备案,岂能擅自打造?”
“违制?”李震从袖中抽出一卷黄绢,缓缓展开,“这是陛下亲批‘科技研发特许令’,编号工政三七,注明‘李氏领地可试行新器,以强边防’。王大人若不认得圣旨格式,我可派人送一份到州府备案。”
王焕瞳孔一缩,盯着那卷黄绢,嘴唇微动。
李震继续道:“军械坊自三日前起,每具弩皆编号登记,工匠、用料、测试结果均有留档。王大人若疑心,此刻便可查验。”
话音未落,李瑶已从阵后走出,手中捧着一本厚册,封皮墨字清晰:“军械三月七日至今试制明细”。她将册子递向王焕身侧文书,动作不疾不徐。
文书迟疑地接过,翻开第一页,上面列着:
“三月七日,试制踏张弩一具,编号001,工匠赵三,用铁十七斤,铜四斤,牛筋三副。测试:百步穿甲,三连发成功。”
页脚盖着军械坊火漆印,另有李骁亲笔签阅。
王焕脸色变了又变。他知道,这册子若真送进朝廷稽查司,他一个“阻挠边防研发”的罪名就背定了。
“就算有圣旨,”他强压声音,“军械不得私练,这是祖制!你带兵在校场操演,形同谋反!”
李震终于抬眼,直视王焕:“祖制?那王大人可知道,北境铁木真部已集结三万骑,屯于雁门关外?朝廷三月连发七道急报,命各州加固边防。我李氏地处要冲,若等你层层报批,敌骑早破城了。”
他顿了顿,声音沉下:“我儿李骁,昨夜接到军报,蛮族先锋已抵白石岭。你说,我是该等你点头,还是先让兵士熟悉新弩?”
王焕语塞。他知道那七道军报是真的,也清楚蛮族压境已是公开秘密。若此刻强行收弩,一旦边关失守,责任全在他一人。
李骁这时再度上前,从亲兵手中接过一具新弩。他当着王焕的面,重新装箭,抬手对空。
“此弩射程三百步,破甲两层。”他声音冷而清晰,“若有人敢犯我边界,此箭便是下场。”
弓弦响,箭啸破空,直入云中。片刻后,远处荒坡传来一声闷响,箭头扎入土中,激起一圈尘烟。
五百私兵同时踏前一步,齐声吼:“破甲!破城!破敌!”
踏地声如雷,震得校场地面微颤。
王焕握缰的手青筋暴起,终是说不出话。他身后兵士已有几人下意识后退半步,显然被这阵势压住。
“王大人。”李震上前一步,语气忽缓,“你若真为百姓安危着想,不如与我共议防务。蛮族不日将至,豫州不能无备。”
王焕咬牙,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军械登记册,我要带走一份。”
“可以。”李震点头,“但请记住,这是为抗敌所备,不是为内斗所用。若王大人想查,我军械坊随时开门。”
王焕不再多言,挥手命人取走登记册副本,随即调转马头,率兵退出校场。三百人马走得匆忙,队列略显凌乱。
李震立于点将台前,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一言未发。
李骁走过来,低声问:“他不会善罢甘休。”
“我知道。”李震目光落在那具三连发弩上,“但他现在不敢动。蛮族压境,朝廷需要兵,也需要武器。我们只要走在明处,他就找不到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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