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机核心舱的铜管震颤加剧,白汽从接缝处喷出,在半空凝成细密水珠。李震的手掌贴在压力表外罩上,指腹能感受到内部齿轮的卡顿。他没动,只将袖中那截混纺麻布抽出一寸,银丝垂落,轻轻搭在仪表边缘。
布丝微颤,密语断续传来。
“父王。”李瑶的声音从舱口传来,脚步未停。她手中麻布展开,经纬间的银线正缓缓游移,勾出一条蜿蜒水道,“云泽南三里的支流,昨夜断流了。”
李震点头,目光仍锁在压力表上。指针停在红区边缘,纹丝不动。他忽然抬手,将硝石粉末洒向悬挂在墙的旧舆图。粉末飘落,却在标注为“枯水河道”的位置聚成小堆,像被无形之物吸住。
他走过去,指腹抹过图面。羊皮纸上的朱砂标记渗出暗红,与粉末混在一起,泛起微弱气泡。
“血混朱砂。”他低声说,“王氏工匠的血,沾过这张图。”
李瑶将麻布覆在图上,银丝与粉末接触的瞬间,一道虚影浮现——正是北境斥候尸体上那面残破狼旗的轮廓。缺口位置,与三日前矿洞塌方时炸出的刀痕完全一致。
“他们改了水文标记。”她说,“蒸汽机抽水方向错了。”
李震没答话,转身走向铜漏。他将铜器倒置,置于舆图东南角。水珠一滴一滴落下,当最后一颗坠地时,三处粮道标记同时冒泡,红痕如活物般蠕动。
“不是水文问题。”他抬起眼,“是地图本身在变。”
***
暗室无窗,药香弥漫。苏婉用银针挑开密信外层火漆,指尖轻触内层印痕。针尖微颤,她将一滴药液滴在火漆上,青烟升起,显出王氏家纹的轮廓。
“海蟾蜍毒。”她低声道,“闽越的东西。”
李毅站在角落,手中玉珏浸入药液。玉面原本模糊的刻痕逐渐清晰——正是那夜刺杀李瑶未遂的暗卫所持腰牌纹样。
“信是假的。”李毅说,“节度使的印是真,但内层火漆是王氏动的手。”
苏婉将密信放入铜盆,倒入特制药水。墨迹晕开,第二行小字浮现:“二十日后,闽越水师与北境骑兵会师云泽。”
李瑶已在沙盘上推演。她将麻布银丝接入水道模型,水流方向突变,原本标注的漕运主道竟成了死渠。
“他们要改道。”她说,“闽越水师不会走官河,而是借云泽支流突进。”
李震走进来,手里拎着王氏送来的礼盒。他用匕首挑开夹层,取出一包干瘪的海蟾蜍。苏婉接过,剖开胃囊,发现一张羊皮卷,上写蛮族文字。
“这不是毒药。”她说,“是信。”
李震将羊皮卷投入蒸汽机燃烧室。高温下,卷面显影——一幅完整的联军调兵图:闽越水师绕道漕运支流,北境骑兵提前七日启程,目标直指云泽水渠枢纽。
“他们知道我们在抽水。”李震说,“也知道蒸汽机需要大量淡水。”
他弯腰按下礼盒底层暗格的龙形凸起。地底传来沉闷轰鸣,暗道尽头的密室闸门开启,三百桶“漕运官盐”正在蒸汽烘烤下渗出黑色油状物。
“毒素提炼进度过半。”李毅说,“王氏在等我们启用这批盐。”
“不用等。”李震抓起一桶,砸向地面。盐粒洒出,遇蒸汽即化黑烟,“通知水渠工地,所有食盐来源改由官坊直供。”
***
铸坊外,铜钟长鸣三十六响。三十六名暗卫抬着新铸的蒸汽弩机列队而过,机括咬合处泛着冷光。李震站在高台上,手中硝石粉末再次扬起。
粉末在月光下显出模糊倒影——王氏家纹,倒悬于云泽上空。
“他们不止改了地图。”李瑶说,“所有测量数据都被人动过手脚。龙脉感应显示水系在偏移,但实地勘测却无异常。”
李震沉默片刻,取出那块从矿洞拾回的碎玉珏。他将染血的一面按在舆图中央。血迹顺着李氏族纹蔓延,竟与地图上的水道走向重合。
“不是水道偏移。”他声音低沉,“是龙脉被人为扭曲了。”
话音未落,蒸汽管道突然爆裂。白汽喷涌,在空中凝成模糊人形——一个披袍的蛮族祭司,脖颈处暗红渗出,与暗部玉牌血痕完全一致。
幻影一闪即逝。
李震抬手抹去脸上的水汽,发现指腹沾了点红。他低头看,那不是水,是血。
“祭司没死。”他说,“他的血,激活了玉牌。”
李瑶立刻展开麻布,银丝剧烈震颤,显出新的图案:北境骑兵已越过沼泽,前锋距云泽不足百里。而闽越水师的船影,正从东南沿海悄然北上。
“他们知道我们发现了。”她说,“所以不再掩饰。”
李震走向蒸汽机核心舱。压力表指针仍在红区,舱壁开始出现细密裂纹。他伸手抚摸,发现锈蚀点与三日前矿洞炸出的龙形裂缝完全吻合。
“火药不是为了杀人。”他低声说,“是为了在龙脉上刻痕。”
他取出匕首,在舱壁锈迹处划下一道。金属下露出暗红色纹路,与玉珏血迹同源。
“他们用炸药,在地脉里种下了标记。”
李瑶忽然抬头:“父王,蒸汽机的冷却水,是从哪条渠引的?”
“南三里支流。”李震回答。
“那条渠……”她声音微颤,“三日前就被断流了。”
舱内骤然安静。蒸汽的轰鸣仿佛远去,只剩下压力表齿轮的卡顿声。
李震转身,快步走向控制阀。他用力扳动拉杆,却纹丝不动。再试一次,拉杆底部已锈死。
“冷却系统失效。”李瑶看着仪表,“温度在上升。”
李震抽出腰刀,劈开控制箱。内部齿轮已被黑色油状物包裹,正是从“官盐”中提炼出的毒素残留。
“他们不是要炸船。”他说,“是要让船自己烧起来。”
李瑶抓起麻布,银丝指向铸坊方向。远处,蒸汽弩机的试射声突然中断。三十六名暗卫原地跪倒,手按胸口,指缝渗血。
“毒素通过地下水扩散。”苏婉冲进来,手中药瓶已空,“水渠系统全被污染了。”
李震站在舱口,看着白汽从管道裂缝中喷出,像某种巨兽的呼吸。他抬起手,将最后一把硝石粉末撒向空中。
粉末在月光下显出完整的王氏家纹,倒悬于蒸汽之上。
钟声再度响起,混着楚南方言的密语顺着管道传来,断续不清,却字字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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