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蜿蜒,两旁树木葱茏,枝叶在微风中沙沙作响。疤脸一行人刚转过山道拐角,扬起一片尘土。李震敏锐地捕捉到这一动静,立刻抬手示意。李骁原本紧绷的肩头微微一震,心中五味杂陈,却没说话,只是将手中半截断棍狠狠插进土里,浮尘溅起,在阳光下闪烁。
屋内,灶火依旧跳跃,苏婉从灶后起身,指尖还捏着那块破布,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李震脸上。李震朝她极轻地点了下头,眼神中带着安抚。
“去吧。”李震低声说,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苏婉转身进了屋,屋内有些昏暗,她匆忙收拾着东西,眼眶渐渐泛红。片刻后,她抱着个鼓鼓囊囊的粗布包袱出来,脚步踉跄,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眼角泛红,强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她走到李骁面前,声音发颤,带着一丝不舍与迷茫:“东西都收拾好了,咱们……真要走?”
李骁咬着牙,心中满是愤怒和不甘,却没应声,只是紧紧握着拳头。
李震却已迎上前,一把夺过包袱,抖开一角,里面是几件旧衣和半块发黑的饼子,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寒酸。他当着众流民的面,猛地将包袱甩在地上,又抬脚踩住,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悲愤:“走?往哪儿走!这是祖宅!我爹埋在这山脚下,我娘咽气前攥着这门槛,说谁也不能让!”
他喘了口气,情绪稍稍平复,忽然又软下声来,弯腰捡起包袱,拍了拍灰,塞回苏婉怀里,语重心长地说:“可……可人家要刀,咱们拿命挡?半斤盐,换条活路,值。”
苏婉低头,肩膀轻轻抖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没再说话,心中满是无奈和委屈。
李骁猛地抬头,盯着父亲,眼神里满是不解与怒火,大声质问道:“爹,为什么要这样?”李震却看也没看他,只朝院角一指,冷静地说:“把那篱笆拆了,省得碍眼。人家迟早要来占院子,咱们先腾个干净。”
王二蹲在井边,手里还攥着那根竹棍,听见这话,手一抖,竹棍“啪”地折成两截,心中也是一阵慌乱。
几个流民交头接耳起来,议论纷纷。
“咱们守了这么多天,就这么认了?”
“昨儿还说有陷阱,有粮有盐,怎么今天就……”
“是不是真要走?”
李震弯腰从灶台边抓起一把谷粒,那谷粒早已霉变,泛着灰绿,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气味。他攥在手里,快步走向院门,像是急着逃离这令人压抑的氛围。就在跨出门槛时,手一滑,半袋谷粒“哗啦”撒了一地。
一名护院回头瞥了一眼,冷笑一声,抬脚将谷粒踢散,啐道:“穷得连耗子都不来,还私贩盐?”
疤脸站在山道高处,回头看了一眼破败的院子,又看了看手中那半斤盐,咧嘴笑了,满脸的不屑:“一群饿死鬼,还装什么硬气。”他挥了挥手,五人列队下山,脚步松懈,腰间酒壶晃得叮当响。
李震站在院门口,一直望着他们背影消失在山弯,山风轻轻拂过他的脸庞,他才缓缓收回目光。
他转身,一言不发地走向地窖。李骁几步跟上,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焦急和疑惑:“您真要让他们拿走盐?真要让院子?”
李震没答,只掀开地窖盖板。一股浓重的米香瞬间涌出,十几袋粮食整齐码放,盐袋堆在角落,油纸包得严实。流民们挤在门口,一个个瞪大了眼,刚才的怨气顿时凝在喉头,满脸的惊讶。
“看见了?”李震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我们有粮,有盐,有刀,有陷阱。可我们不能现在动手。”
他扫视众人,表情严肃:“张大户是什么人?贪得无厌。今天他拿半斤盐,明天就要一石米,后天就要这院子,再往后——就要你们的命。”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李骁脸上,语重心长地说:“我们示弱,不是怕他,是让他以为我们软。他越觉得我们弱,越敢松懈。等他觉得我们连反抗的胆子都没有——那时,我们再动手。”
李瑶从墙后走出,手里拿着一张草纸,上面密密麻麻记着数字,眼神专注:“我算了,他们五人,带刀的只有疤脸和两个护院,另两人腰间只挂酒壶,走路时身子晃,像是常喝。我们能打的有十二个,夜袭,胜算七成。”
“七成?”一名流民低声问,心中充满担忧,“那三成呢?”
“是命。”李震平静道,眼神坚定,“可若现在硬拼,我们十成都是死。”
众人沉默,气氛有些压抑。
王二忽然开口:“那……咱们接下来做什么?”
李震看向他,眼神中带着信任:“你跟过他们?”
王二点头,回忆着说:“我记着李骁教的,百丈外跟着,借树影掩身。他们往北边破庙去了,我躲在灌木里,听他们说话。”
“说啥?”
“疤脸把盐全收了,其他四人只分到一小撮。他们吵了几句,后来疤脸拍桌子,说‘明天回张大户领赏’,其他人就没再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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