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校场残雨未歇,泥洼里倒映着灰白的天光。李瑶披着蓑衣踏入军帐,手中蜡丸用油纸裹着,封口裂痕如蛛网蔓延。她未脱湿衣,径直将蜡丸置于案上,指尖轻压封蜡边缘,一道细微划痕显露出来——与西市药铺“济仁堂”印鉴的缺口完全吻合。
李毅早已候在帐中,腰间匕首横放,目光落在蜡丸上。他低声道:“三日前,济仁堂掌柜购进三斤黄蜡,未登账册。”
李瑶点头,取出一叠密报铺开,皆为近半月各村文书递来的琐碎记录:某屯粮仓夜间开锁、某乡塾孩童传唱怪谣、某户新归附民丁连续三日缺席工分登记。她将这些纸页按地域排列,又取出一枚铜令拓片,与蜡丸残迹并置比对。片刻后,她提笔在沙盘图上圈出七个村落,皆沿旧驿道分布,彼此间隔恰好一日脚程。
“这不是单线传递,是网状联络。”她声音冷静,“他们用孩童传谣掩护口信,以药铺为中转站,靠黄蜡封口传递指令。目标不是煽动暴乱,而是渗透基层。”
李毅皱眉:“若细作已混入屯田户,贸然清查只会打草惊蛇。”
“所以不能清。”李瑶翻开《工分总录》,抽出三份勾销名单,“明日起,各村文书由医学院学塾派员暂代,仓吏调换为工坊老卒。名义是‘轮训’,实则换人不换名。”
她提笔写下“清源计划”四字,墨迹未干便卷起文书,命人送往李毅暗部。
三日后,青牛县境内十七个镇集陆续挂出木牌,上书“惠民账房”四字。百姓可于日中投递“忧事帖”,匿名陈情粮种不足、药石短缺、工分错录等事。每张帖子皆用特制竹纸,暗纹嵌有微码,由文谍少年誊录归档。李瑶坐镇中枢,每日辰时调阅上报,用“信息整合”技能筛出异常信号。
首日便得报:柳河村有老农称官府克扣春种,然工坊出库单显示该村民已领足额。李瑶未动声色,命人核查其近月工分记录,发现此人三日前曾接待一名自称“表亲”的外乡人,当晚便有孩童在村口传谣“李家夺田,断我子孙”。
她召来李毅:“细作必再行动,目标是春耕祭典。”
李毅沉吟:“若在祭典上煽动罢耕,需先制造‘官府失信’假象。最可能动手脚的是粮种发放。”
“那就提前布防。”李瑶提笔拟令,“苏婉明日巡诊至柳河村,以‘春疫预防’为由召集妇孺,设诊棚于粮仓百步外。百姓聚集,细作难近仓吏。”
又命李毅遣一名暗桩伪装流民,混入可疑团伙,录其口供。
祭典当晨,村口祭坛已搭起,乡老们按例列席。被策反者姓陈,原是前朝小吏,此刻袖中藏着一封伪造的“减种令”,只待登台宣读。他起身欲言,却见粮仓方向人头攒动——苏婉正在棚下施药,孩童排队领糖丸,老人们争着诉说关节疼痛。他几次欲上前,皆被人群隔开。
李毅的暗桩此时悄然靠近,低语道:“东头老张家说你拿了钱,要当众揭发。”
陈乡老色变,急忙辩解:“谁敢污我清名!”
争执间,一名村妇突然高喊:“我家娃昨夜发热,可有药?”
苏婉应声而起,提药箱入人群。祭典秩序顿乱,原定发难时机就此错失。至午时散场,陈乡老未能开口一字,只得悻悻离坛。
当日申时,李瑶收到文谍密报:陈姓乡老于夜间密会外乡人,语及“事败”“另寻时机”。李毅亲往查证,录得口供三页,连同蜡丸残迹、伪造文书一并呈上。
李瑶将材料分类归档,另起一册,封皮题为《七日密情汇编》。首期内容不涉权谋,唯列七事:
一、春播进度,八成村落已下种;
二、缺药户计四十七家,多患风湿;
三、工坊连弩车轮轴磨损率超预期,需半月内检修;
四、三村文书交接平稳,无异常流动;
五、惠民账房收帖一百三十二张,属实者九十一;
六、孩童传谣事件减少七成;
七、济仁堂掌柜昨夜试图焚毁账本,已被控制。
她亲自将册子送至李震案前。李震翻阅良久,问:“此制可常行?”
“可。”李瑶答,“每七日更新,涵盖民生、治安、资源三类,决策可据实调整。”
李震又问:“情报权若失控,岂非另立衙门?”
“故需制约。”李瑶取出另一份文书,“我提议设‘监察复核组’,由赵德核验情报来源,崔嫣然监督执行合法性。重大行动,须双签方准。”
李震提笔批下:“可试行三月。”
三日后,县衙后堂设密室一间,墙上挂起青牛县全境图,七色丝线纵横交错,标记着各村耳目、镇级账房、城中中枢的位置。三十名文谍少年轮值昼夜,每两时辰递送一次简报。李瑶立于图前,听一名少年诵读新报:“北岭村昨夜有陌生人问路,形迹可疑,已录其衣貌。”
她点头,命人将信息录入《密报十则》模板,归入“外来人员”类,标注为三级警讯。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