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探翻身下马,密报尚未递入李瑶手中,李骁已从侧廊疾步而出。他劈手取过信笺,目光扫过几行墨字,眉头骤锁。信中所言,铁矿山道夜有车马出入,轨迹偏僻,行踪诡秘,守夜矿兵竟无一人察觉。他未发一言,转身便走,披风卷起廊下灯影。
半个时辰后,李骁立于铁矿主井口,寒风扑面,矿灯昏黄。他俯身查看轨道车辙,指尖抹过石壁缝隙,沾上一层细密铁粉。矿监迎上前,捧着账册躬身道:“今日出矿三百二十斤,皆已登记入册,无一遗漏。”李骁不语,只将账册接过,翻至昨日记录,再比对冶炼坊报上来的入库单。三日累计,开采量比入炉量多出六百余斤,折合每日两百斤精铁矿不翼而飞。
“账面齐整,矿却少了。”他将账册递还,声音低沉,“你可知道,这六百斤铁,能铸多少刀矛?”
矿监额角渗汗,强辩道:“或有损耗在转运途中,或有碎矿未计入……”
“损耗?”李骁冷笑,“碎矿再细,也留痕迹。你带我去各支道走一趟。”
他命亲兵换上矿工粗衣,随行巡查。至一处废弃支道口,铁门锈蚀,锁链断裂,显是近日被人动过。李骁蹲下,拨开碎石,发现车辙延伸入内,深浅一致,应是骡队常行所致。他示意亲兵蹲守,自己返程回堡。
三更天,蹲守兵卒回报:黑衣人驱三头骡子出山,每骡驮两筐矿石,沿北岭小径疾行,方向直指雁门关外。
李骁即刻召李毅入室。烛火摇曳,地图铺展于案,他以指为尺,划过北境山脉走势。“矿石每日流失,路线固定,绝非散盗所为。能绕开关防,必有内应。”李毅凝视路线,低声道:“若流向北蛮,不出三月,其锻兵之力将翻倍。”李骁点头:“你带三人,沿踪追查,务必摸清终点,不得打草惊蛇。”
李毅当夜出发。三日穿行荒岭,踏过冻土与断崖,终在雁门关外三十里处寻得一处废弃窝棚。棚内残火未尽,角落堆着几筐空铁筐,筐底残留铁屑,与宁远堡矿脉特有的灰斑纹吻合。他翻检灰烬,拾出半张未燃尽的纸片,上有墨字残迹:“……铁三百斤,换皮货五十车……”下方印有一枚暗记,形如蟠蛇绕刃,正是平西王私印的隐纹。
他未取走纸片,原样覆灰,悄然撤离。返程途中,他在沿途三处交接点布下暗桩,命眼线盯死后续动向。四日后,李毅回堡,将纸片呈于李震案前。
李震端坐不动,只将纸片翻来覆去看了数遍,指尖轻叩案角。良久,他抬眼:“平西王不敢明抢,便借北蛮之手耗我铁料,又怕担通敌之名,故以商易为名,暗输军资。”他将纸片推至中央,“他们想耗我,我偏不让他独占便宜。”
当夜,密室聚议。李瑶执笔在沙盘旁记录,听罢李毅陈述,立即调出物资流转图谱,将铁矿、冶炼、军备三线数据并列推演。她道:“铁矿可再生,采之不竭,而战马育成需十年。若我们将铁矿化为筹码,反可牵制北境。”李骁皱眉:“若我断其私运,岂不更利?”李瑶摇头:“断则激变,平西王必反咬我阻商路,且北蛮若断马源,我骑兵补给亦难。”她顿了顿,“不如主动放行,但由我定价、我控量,将私运转为明贸。”
李震缓缓起身,踱至墙边舆图前。他手指划过北境各部族领地,停在铁木真部西侧一支小族。“此部常年受压,马多而铁缺。若我以优价换马,彼必心动。”他转身,“传令:自即日起,宁远堡铁矿对外‘限量发售’,凡北境部族,可用战马换矿,价优三成,先付三成货,余款分期结清。”
李毅问:“若平西王截杀商队,或收买部族反咬,如何应对?”
李震冷声道:“我既放话,便不怕他搅局。你即刻散布风声——‘李氏愿与北蛮通贸,共抑平西’。让各部知道,谁敢与平西独私,便失我商机。”
三日后,一支北境小族遣使至边境哨卡,携二十匹瘦马,欲换五十斤铁矿。李骁亲至交割点,验马后点头:“马虽劣,然远来不易。”他命人除铁矿外,另赠盐粮各一车,言:“李氏重信,不欺远人。今日五十斤,他日千斤亦可谈。”
使者愕然,未料竟得赠礼,连声道谢而去。消息三日传遍北境。
半月后,李瑶在账房清点新设“边贸司”文书,忽闻外报:铁木真麾下亲信携百骑抵至宁远堡外围十里,求见李震。李瑶立即召李毅布防,同时命人备茶迎客。
来者为首者年约四旬,披狼皮氅,目光如鹰。他未入堡,只遣副使递上密函,言愿以千匹战马换万吨铁矿,分三期交付,首期先付三百匹。李瑶阅函后,提笔拟《边贸约章》,列三则:非侵扰边民者可贸,非走私军械者可贸,守约者永续交易,违约者断供三年。
副使携约章离去。两日后,回信至,对方应允三则,唯求首期货量增至五百匹。李震允之,但加一条:所有交易须经宁远堡边贸司登记,铁矿流向须报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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