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瑶的手指刚触到密函边缘,窗外便炸开一片惊呼。她猛地抬头,只见天边灰云翻涌,却非乌云压境,而是无数黑点蔽日而来,如沙尘暴般席卷稻田上空。她心中一沉,顾不得再看西岭炭车的情报,抓起外袍便冲出门去。
田埂上已挤满百姓,有人跪地叩首,有人挥舞竹竿拼命拍打低空掠过的虫群。那不是寻常飞蛾,而是成片的蝗虫,翅翼泛着暗青色,落地即啃,稻穗顷刻断裂。老农蹲在田头,眼睁睁看着半熟的谷粒被啃成光秆,手指抠进泥土,浑身发抖。
李瑶疾步踏过田埂,脚下一滑,踩碎了数只蝗虫,壳体裂开发出细微脆响。她蹲下身,捏起一只活虫细看,腹节饱满,显然已繁殖多代。她立即调转方向,直奔工坊区。火油车尚在,三日前为防敌细作纵火所备,未及收回。她下令将百架火油车尽数调往河滩,焚烧芦苇荡——那是蝗虫栖息产卵之所,若不及时清除,虫卵入土,来年将更难收拾。
火油尚未运至河滩,李骁已策马赶到。他翻身下马,靴底踩住一只正欲起飞的蝗虫,目光扫过田间,眉头紧锁。他蹲下身,拨开草丛,忽见一只野鸡扑翅而起,口中衔着半截蝗虫。他盯着那鸡,又望向远处散养在坡地的鸡群,眼神一动。
“火攻太急。”他站起身,快步走向李瑶,“火一起,烟随风走,毒气入粮,百姓吃了要出事。”
李瑶握着火油车调度令,指尖发紧:“可若不烧,虫群扩散,秋粮尽毁,百姓连饭都没得吃。”
“不用烧。”李骁声音沉稳,“我们有三千只鸡,全堡圈养的、散放的,全赶进田里。”
李瑶一怔。
“鸡吃蝗,吃得比人快。一只鸡一天能吞百只,三千只就是三十万。啃完虫,鸡粪肥田,稻子反而长得好。”李骁说着,已转身走向村舍,“我去调人,先划出十亩试验田,用竹篱围住,只放鸡不踩苗。”
李瑶站在原地,手中令旗微微晃动。她原以为火油车是最快手段,却忘了火能焚虫,也能伤粮。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刚从账本上抬起的手,指甲缝里还沾着墨灰。她忽然笑了,转身下令:“火油车原地待命,改调鸡笼队,按李骁划的区域,分批放鸡入田。”
消息传开,百姓将信将疑。有老农拄着拐杖拦在田头:“鸡进了田,踩坏了秧苗谁赔?我家就这一亩地!”
李骁亲自带人赶到,手中提着一盏竹编小笼,里面关着三只芦花鸡。他蹲下身,掀开笼门,鸡群立刻扑进田里,低头啄食,动作迅捷。他指着田边一丛被啃得只剩茎秆的稻子:“您看,蝗虫先到的地方,稻子已经死了。鸡来晚一步,地就荒了。”
老农盯着鸡群,见它们专挑蝗虫下手,极少踩踏稻秆,犹豫片刻,终于点头。
七日之后,试验田蝗虫锐减九成,稻穗饱满低垂,鸡群也肥了一圈。李骁命人宰杀两只试验鸡,剖腹查验,胃中尽是蝗虫残体,无一粒稻谷。他又取鸡粪混入田土,三日后,新插的补苗长势竟比原田更快。
消息如风般传遍全堡。百姓纷纷赶自家鸡鸭入田,孩童提着竹篮沿田埂捡拾蝗虫,晒干后送至药坊换盐换米。苏婉亲自督导药坊将蝗虫焙干研末,配入健脾方中,称“蝗蜕散”,治小儿积食。一时间,虫害之地竟成了药材产地。
李瑶站在高坡上,看着田间人影穿梭,鸡群如云,忍不住摇头:“谁能想到,一场灾,反倒让百姓多了一条生路。”
李骁走过来,手中拎着一只刚抓的肥鸡:“不止生路。我让农官记了账,这七日,鸡群清虫三万亩,节省人力六千工日。若按工价折算,相当于省下三千石米。”
“你连这个都算了?”李瑶挑眉。
“打仗要算粮草,治灾也一样。”李骁将鸡递给她,“拿去,今晚加菜。”
李瑶笑着推回:“你自己留着,别忘了孝敬母亲。”
李骁点头,转身欲走,忽听远处传来一阵喧哗。一名农夫举着半截蝗虫跑来:“将军!这虫肚子里有东西!”
李骁接过虫尸,用刀尖剖开腹部,取出一粒细小的蜡丸。蜡丸已被消化液侵蚀,但尚存一角红印。他仔细辨认,眉头骤然一紧。
“这是……信丸?”
李瑶接过蜡丸,用银针轻轻刮开外层,内里果然裹着一丝薄绢。她展开绢片,上面无字,却有一道极细的刻痕,呈环形,似某种标记。
“不是字,是图。”她低声道,“像是……某种印章的拓痕。”
李骁盯着那环形刻痕,忽然想起什么:“西岭的炭车——你刚才说,是从西岭来的?”
李瑶点头:“密报上写的,每日申时出发,避官道而行。”
“炭车运的真是炭?”李骁声音低沉,“若虫群是人为投放,那蜡丸便是控制信号。有人在用蝗虫当信使。”
李瑶沉默片刻,缓缓将绢片收入袖中:“先不声张。你派人暗查西岭路线,我调农户口册,看最近是否有外来户迁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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