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寿节当日,天刚蒙蒙亮,景仁宫的烛火便已经亮起。宜修坐在镜前,由剪秋为她绾发,铜镜里映出她一身明黄色朝服,缓步走出景仁宫。十二章纹在暖光里流转着庄重的光泽,日月星辰绣于肩,山龙华虫缀于袖,每一针金线都透着礼制的威严。
“娘娘,御膳房备了燕窝,说是温胃的,您用些垫垫?”剪秋将一支赤金点翠步摇簪在她发间,镜面里的人影顿时添了几分庄重。
宜修望着镜中自己微隆的小腹,指尖轻轻按了按:“不必了,祭太庙要跪半个时辰,吃多了反倒不适。”她抬眼看向窗外,天色已泛出鱼肚白,“雪下了吗?”
“刚飘了零星几点,跟钦天监说的一样,辰时准到。”剪秋递过暖炉,“内务府来报,太庙的炉火烧得正旺,石阶上的炉灰也撒匀了,绝不会滑脚。”
正说着,殿外传来太监的唱喏:“皇上起驾往太庙——”
宜修起身,由剪秋搀扶着往外走。廊下的积雪已被扫到两侧,露出青石板的地面,偶有未扫净的雪粒被风吹起,扑在脸上带着微寒。她踩着厚底锦鞋,一步步走得稳当,腹中的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周遭的肃穆,安静地蜷着,没有一丝躁动。
到了太庙,百官已按品级立在丹墀下,红毡从殿门一直铺到阶前,尽头的香炉里升起袅袅青烟,混着空中飘落的微雪,竟真有几分“瑞雪贺寿”的意境。皇帝身着明黄祭服,见宜修来,微微颔首示意。
祭典依着仪注进行,赞礼官的声音在雪幕中格外清晰。宜修随着众人跪拜起身,目光落在供桌上新镀了金的祭器上,鎏金的光泽在香火里流转,边角处果然看不到半点磨花的痕迹。
礼毕,往太和殿去时,雪下得稍密了些。皇帝走在前面,忽然回头看她:“仔细脚下,别滑着。”
宜修屈膝应下,指尖攥紧了剪秋的手。暖炉的温度透过衣袖传来,她望着皇帝的背影,又看了看漫天飞雪,忽然想起改定的《喜雪歌》乐谱——乐部的人,该是准备好了。
太和殿内暖意融融,百官朝贺的声浪掀得梁上积尘都似在颤动。宜修坐在帝侧,听着山呼海啸般的“万岁”,指尖轻轻抚过腹部。窗外的雪还在下,像无数细碎的祝福,落在琉璃瓦上,也落在她悄然起伏的心跳里。
这一日,终究是妥当了。
朝贺礼毕,便是设在乾清宫的寿宴。暖阁里地龙烧得正旺,驱散了殿外的寒气,满室都飘着陈年花雕的醇厚酒香。
宜修坐在皇帝身侧,看着御膳房端上那道改良后的“佛跳墙”,瓦罐揭开时,热气裹挟着鲍参的鲜醇漫开来,引得席间几位外藩使者频频侧目。她轻声对皇帝道:“冬日里饮些花雕,配这煨得酥烂的食材,最是养身。”
皇帝夹了一箸鱼唇,颔首笑道:“还是你想得周到。漠北来的王爷怕是不习惯咱们这儿的冷,刚见他捧着暖炉没放呢。”
话音刚落,殿外忽然传来乐声,清越明快,正是宜修让人备下的《喜雪歌》。众人望向窗外,方才的微雪不知何时已变得绵密,纷纷扬扬落满了宫檐,远处的琼岛在雪幕中若隐若现,果然应了“瑞雪贺寿”的吉兆。
漠北王爷起身举杯,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话笑道:“天公作美,雪贺圣寿!臣在漠北只见狂沙,这般雅致雪景,配这妙乐,真是……真是神仙日子!”
皇帝朗声大笑,举杯回敬,殿内气氛愈发热烈。
宴席正酣,曹琴默抱着温宜坐在偏席,正用银匙喂她吃着新上的杏仁酥。小公主刚咬下一口,忽然“哇”地一声哭出来,小手在脸上胡乱抓着,脖颈间竟泛起一片细密的红疹。
曹琴默忙撂下银匙,扯开温宜的衣襟查看,只见她胸口、后背已红了一片,连耳廓都透着不正常的潮红。更让人揪心的是,温宜哭声渐弱,呼吸却越来越急促,小脸憋得通红,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
“温宜!温宜你怎么了?”曹琴默声音发颤,抱着孩子的手止不住发抖,“快!快叫太医!”
华妃端着酒杯刚走到近前,见状脸色一沉,厉声道:“好好的怎么会这样?这杏仁酥是御膳房刚呈上来的,难不成有问题?”
皇帝闻讯蹙眉起身,快步走过来:“传刘太医!立刻!”
刘太医匆匆赶来,见温宜呼吸急促、满身红疹,忙拿出银针刺破指尖放了点血,又翻看她的眼睑,沉声道:“皇上,小公主这是起了急疹,呼吸急促怕是喉头也肿了——这是过敏之症!定是吃了不耐受的东西!”
宜修眉头骤然拧紧,语气带着几分难以置信:“公主的吃食向来层层查验,怎会突然过敏?”话落,她目光一沉,看向曹琴默追问道:“方才公主究竟吃了什么?”
曹琴默早已泣不成声,攥着帕子的手不住发抖,哽咽道:“就……就只吃了这碟杏仁酥。”
宜修立刻转向一旁的刘太医,将碟盏递过去:“刘太医,你快瞧瞧这杏仁酥,可有什么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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