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连长郭玉杰最初让林白去“教教周小舟技巧”,很大程度上是出于一种补救心态。
一个新兵在训练场上哭得昏天黑地、死活不肯再上,影响太坏,也容易打击整体士气。
让训练尖子林白过去,一来是利用林白的威信和耐心稳住周小舟的情绪,别真撂挑子;
二来嘛,也是存了点“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思——
能让周小舟学到一点皮毛,克服点恐惧,哪怕动作难看点,至少把流程走完,别留下彻底放弃的心理阴影,对他后续的军旅生涯也算积累点经验。
然而,郭玉杰万万没想到,林白这小子不仅把人哄得不哭了,还真教出了名堂!
山顶的风吹散了郭玉杰指间的烟灰,他站在高处,目光锐利地锁定了最边缘那根绳索上缓慢移动的身影。
起先,他也和其他人一样,抱着几分疑虑在看。
周小舟的动作依旧称不上利落,甚至有些笨拙,每一次抬脚、每一次抓握绳索都显得异常谨慎和吃力,如同在泥沼中跋涉。
他爬得很慢,速度大概只有其他新兵的三分之一,那姿势也实在算不上优美——
身体时而别扭地扭动,时而紧贴岩壁像只壁虎,看得人心惊胆战,生怕他下一秒就会滑脱。
但奇就奇在,他没有掉下来!
林白教的发力方法显然起了作用。
周小舟不再像之前那样将全部重量绝望地吊在绳子上,而是开始笨拙地寻找落脚点,尝试利用岩壁分担力量。
虽然每一次借力都显得犹豫和生涩,重心也时常不稳,导致身体会不受控制地晃荡几下,引来底下观看者的低呼,但他总能奇迹般地重新稳住,然后继续他蜗牛般的上行。
“龟速也是速啊……”郭玉杰旁边的一个班长忍不住嘀咕出声,语气里却没了之前的轻视,反而带着一丝惊叹和难以置信。
郭玉杰没有回应,只是夹着烟的手指微微顿了一下,眼神更深沉了些。
他看得分明,那笨拙的动作背后,是周小舟咬紧牙关、憋得满脸通红、青筋都隐隐浮现的坚持。
汗水浸透了他的作训服,顺着钢盔带子流进脖颈,他每一次发力时喉咙里压抑的低吼,隔着距离都仿佛能感受到那份艰难和拼命。
一点,一点,再一点……
那个在崖底哭得撕心裂肺、好像天都要塌了的“小哭包”,竟然真的、一寸寸地,接近了山顶!
当周小舟那只包裹着纱布、戴着“特别处理”手套的手,终于颤抖着、却无比坚定地扒住山顶边缘的岩石,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自己彻底拖上去时,整个崖底,无论是正在训练的、还是等待轮换的各班新兵,甚至是几个班长,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动作。
短暂的寂静后,不知是谁带头猛地拍响了手掌。
“好——!”
紧接着,雷鸣般的掌声和由衷的喝彩声瞬间爆发出来,如同浪潮般席卷了整个训练场!
那不是对高手完美表现的赞叹,而是对一个战胜了巨大恐惧、克服了自身极限、完成看似不可能任务的“弱者”最真诚、最热烈的敬意和鼓励!
这掌声,比任何考核满分的欢呼都更能触动人心。
被战友们簇拥着从山顶另一侧小径回到崖底的周小舟,整个人还沉浸在攀爬时那股忘我的拼劲和登顶瞬间的恍惚中。
骤然间被这山呼海啸般的掌声包围,他先是茫然地抬头,随即意识到这掌声是给自己的,那张被汗水和尘土糊花的脸“唰”地一下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他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头几乎要埋进胸口,刚才攀爬时的勇猛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腼腆和难以置信的羞赧,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十班长大步流星地穿过人群,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畅快和欣赏,走到林白面前,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林白的肩膀上,力道大得让林白身形都晃了一下。
“好小子!”十班长嗓门洪亮,眼中精光闪烁,带着一种发现璞玉般的兴奋,“有一套!我看你啊,很快就能当班长了!带兵有方!”
林白转过头,对上十班长真诚赞赏的目光,脸上依旧是那副谦和的笑容,微微欠身:“班长您过奖了。我也是赶鸭子上架,班门弄斧了,您别见怪就好。”
“见怪?哈哈!”十班长爽朗大笑,随即又凑近林白,压低了声音,带着点无奈和庆幸,
“我呀,带兵这些年,不怕新兵蛋子跟我倔、跟我横,就怕人家二话不说抱着我嗷嗷哭!那是真没辙!一个头两个大,脑浆子都给他哭沸了!”
他心有余悸地摇摇头,还能听到周小舟那惊天动地的哭声,“今天这事儿,我得好好谢谢你!替十班,也替这小兔崽子!”
说着,他抬手,隔着林白的钢盔,用指关节亲昵又带着点长辈训导意味地敲了两下,那满脸的欣赏和满意根本藏不住,“回头!等休息日,我给你带点好东西,我老家寄来的正宗烧鹅!让你尝尝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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