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三日上午,秦巴县政府小礼堂,“全县抗旱防汛工作会议”的手写横幅下,稀稀拉拉坐了不到一半人。
各局委办、各乡镇来的,大多是些副职。正职领导一个都没见。
主席台上,江春益看着在座的副局长、副镇长、副主任们,眼珠子转了转,把手里的讲话稿拨拉到了一边。
主持会议的副县长通报了近期的旱情数据、上级指示精神后,轮到了县长讲话环节。
江春益没有着急开口,先拿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
只是放下茶杯的时候,力道像是稍微重了几分。
这个突兀的声响,让台下顿时一阵窃窃私语。
“看来,各单位的‘一把手’都忙得很,抽不开身啊。”
他笑了笑,“没关系,今天这会,我就跟各位‘二把手’、各位副职们,说点实在的。”
这话一出口,台下瞬间安静了许多。
毕竟,这是全县层面的会议,这种话,拿到台面上说,多少是有些不合适的。
“二把手怎么了?”江春益的声音提高了几分,“谁不是从副职干起来的?副职,就不是职务了?就不用担责了?”
似乎是为了给大家一点思考的时间,他稍微停顿了一会儿。
随即,他抛出了一段炸裂的言论:“不争,不斗,你永远都是坐后排、看脸色、背黑锅,被踩在脚下的那个!”
“首先,你自己要硬起来!草鞋没样,越打越像!越是非常时期,越要主动思考,越要敢于拍板,越要把自己当成真正的主事人!”
“其次,不要觉得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你得把你自己当成个子最高的人,是碌碌无为、明哲保身,还是勇于任事、敢于担当,时间会给出答案!”
“最后,大浪淘沙,是当沙子被冲走,还是成为留下来的真金,是继续当影子,还是站出来,放手去干,干出个样子,让人看看你到底有几斤几两——选择,在你们自己手里!”
“散会以后,各单位立刻行动。我要看到实实在在的防汛方案,看到物资清单,看到人员名单!县政府会组织专项督查!”
“我的话讲完了。”
会场寂静了几秒,就在江春益即将起身直接离场时,才响起一阵凌乱的掌声。
会议的情况,很快传到了县委书记王天贵的耳朵里。
当听到“二把手”“敢于拍板”“大浪淘沙”这些说法时,他端着茶杯的手顿在了半空。
汇报的人不知道他是“端茶送客”,还是在思考?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时有点尴尬。
“这个江春益……”半天,他眯着眼睛,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
“好手段啊……”过了好久,王天贵才放下茶杯低声自语,“以抗旱防汛为名,挑动副职去冲锋陷阵、搅动局面,还能趁机观察、甄别、拉拢……”
就在满县城都议论着县长的讲话时,同一时间,望江楼内,大堂临窗的桌子,李向阳和韩老板相对而坐。
“向阳,这事儿……真就那么玄乎?靠谱吗?”听李向阳把话说完,韩老板一脸惊诧。
他虽也听来往食客闲聊时提过些奇闻,但心里总还存着几分侥幸。
李向阳没直接回答,他伸手指了指窗外已经瘦到只剩点水底子的汉江,“叔,您看看这阵势。千百年了,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多幺蛾子啊?不敢百分百,但也十有**!”
他顿了顿,接着道,“我这趟来,就是给您提个醒。要是没事,肯定最好!”
韩老板盯着李向阳看了好几秒钟,见他一脸认真,这才重重叹了口气,“行!叔听你的!‘七月将尽八月初’……我城东那边还有点祖业,月底前,不行就先停业几天,避避风头。”
见他还听得进劝,李向阳点点头,弯腰从脚边拎起两个塞得满满的蛇皮袋子。
“这里面是十五套救生衣,虽然是旧的,但修补过的,能用。五套是给小刘的,麻烦您转交一下。另外十套您留着,万一……真有个状况,套身上,多少能顶些用。”
韩老板拉开袋口瞅了瞅,再抬起头,看向李向阳的眼神也复杂了许多。
“你不去见见领导了?”临走前,他又忽然问道。
李向阳笑了笑,“之前提过,这情况,他应该心里有数!”
从望江楼出来,李向阳开上拖拉机,直奔特产店去接左德顺。
报账那晚,他给左德顺安排了一些事情,今天打算一起去看看,也认认路。
在左德顺的指引下,拖拉机直奔城东,停在一处砖瓦房前。
左德顺从怀里掏出个小本子,张口道,“这三间房子独门独院,房东跟着儿子去省城带孙子了,他亲戚照看着的,签了两个月,租金一次性付清。”
左德顺掏出钥匙打开堂屋门。
屋里收拾得很干净,靠墙一溜摆着一堆麻袋,旁边是几口大铁锅,一摞摞码着的蜂窝煤,还有几个印着红十字的纸箱子。
“粮食是按你的意思囤的,主要是米,两千斤,盐买了五十斤。后院有个压水井,用青砖砌个炉子就能烧水做饭。纸箱子里面是消炎粉、退烧药、止泻药,还有绷带、紫药水……一样没落下。”
说着,他打开后门,指着压水井给李向阳看了看,又抬手越过低矮的院墙,“那边是县城最高的铁路分局大楼,这屋的地基,跟大楼的楼顶,差不多在一个水平线上。”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李向阳紧绷的脸上最终露出了几分笑容。
回程的拖拉机,是赵红苗开的——考虑到那学车的事情只能到此为止了,李向阳让他请了十天的假,直接把他带回了村子。
学了半年的汽修和四个月的驾驶,赵红苗对于开拖拉机,自然不在话下。
出城以后,李向阳就把方向盘交给了他。
只是走着走着,天空突然阴沉下来,虽然没有下雨,但却给人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
回到老晒场,已是傍晚。
父亲和大哥正在将晾晒的劈柴收进新搭的雨棚。
白云和白雪反常地没有扑上来,只是蹲在屋檐下,耳朵机警地转动着,不时抬头望向黑沉沉的天空。
李向阳深吸一口气,抬头看了看混沌的天色,心中多了几分沉重:距离那场洪水,还有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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