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秦巴当地的风俗,新媳妇怀孕,头三个月不宜张扬。
可是考虑到近来家里风波不断,父母也跟着提心吊胆,李向阳便打算把这喜事说出来,冲一冲晦气。
早上起来后,他寻了个机会,隐晦地跟母亲提了一句。
张天会先是一愣,随即眉开眼笑的转身钻进灶房,给儿媳妇煮了一碗红糖鸡蛋。
没等赵洪霞把鸡蛋吃完,这消息便传到了李茂春耳中。
老爷子正蹲在院坝边,挑拣着荒山管护人家送来的灌木,想选几根趁手的做鱼叉把。
听完老婆子的喜讯,他当即起身拍了拍裤腿的灰,进屋翻出些香烛纸钱,拎着竹篮,大早上的就往后山祖坟去了。
李茂春的父辈兄弟三人,仅老大成了家。
到了他这一辈,也只留了他和李茂秋两根苗。
如今两个儿媳接连有孕,这开枝散叶的大事,在他看来,必须亲自去坟前跟列祖列宗知会一声才妥当。
晌午前,张自礼来送拖拉机的分红,顺带提起了那二十万斤竹子的事情。
“向阳,大河水位落得厉害,趁着还能放排,我们打算这几天扎小排陆续往城里送。”
“行,自礼哥,熟门熟路的,让他们直接找左德顺对接就行!”李向阳点头应道。
闲聊间,张自礼说起了竹园村王道龙家近来的遭遇,听得家中众人啧啧称奇。
到了晌午,李茂春和张天会按捺不住心底的喜气,借着招待朱玉瑾和张自礼的由头,桌上直接摆了六凉六热十二个菜。
这阵势,弄得朱玉瑾和张自礼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李茂春更是豪气地开了两瓶西凤,差点把朱玉瑾当场放倒。
就在李家这边杯盘交错、气氛酣畅的同时,王道龙正由母亲陪着,跪在竹园村外一处道观的蒲团上。
他对着一位身着白袍的老道长,将自己家里这几日接连发生的怪事,一五一十地倒了出来。
老道长闭目听着,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直到王道龙说完,他才缓缓睁开眼,捋了捋颌下胡须,眼中掠过一丝明悟。
这年头,老百姓遇到认知之外的事情,总爱往鬼神身上靠,可老道长自然能一眼看出里面的端倪。
而且,作为一地道观的道长,常年坐观迎客,乡邻来祈福、诉苦时总会提及琐事,时间久了,周边的各类信息,他比谁都清楚。
但他并未点破,只是高深莫测地笑了笑,伸出两根手指,吐出四个字:“红头两张。”
王道龙一时怔住,没反应过来。
他母亲倒是机警,赶忙从衣兜里摸出用手绢包好的钱,数出两张大团结,恭敬地双手奉上。
老道长“嗯”了一声,接过钱放在了一旁的香案上,这才缓声道:
“你招惹的人,乃‘福德星君’座下护法,本是降世修行、积功累德之人。其身自有金光护体,你不知深浅,妄动邪念,已是犯了大忌。”
“此番,不过是小小警示。”略作停顿,他捏了捏手指,继续道:
“解铃还须系铃人!速去好生赔罪,将你泼去的污水泥汤收拾干净,或可求得谅解。若再迟疑……怕是要家破人亡啊。”
想到自家连日来的鸡犬不宁,想到媳妇一早收拾东西跑回娘家时丢下的狠话,再想想“家破人亡”四个字,王道龙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心中那点侥幸和犹豫瞬间粉碎。
他连忙磕头应道:“多谢师傅指点!我明白了,我这就去,这就去!”
回家与同样惶恐的父亲稍一商量,王道龙不敢耽搁,当天下午,便在父母的陪同下,牵了三只山羊,一路低着头来到李家。
李向阳正陪着小云小雪训练两只已经半大的细狗崽子,见王家三口从村道拐过来,一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李茂春放下正在修理的鱼叉把,遵循着“上门是客”的规矩,连忙张罗着给几人泡茶让座,可三人哪敢坐啊!
待说明情况,李家几人的脸立马冷了下来,连两只细狗崽子都跟着“汪汪”叫了几声!
李向阳心里清楚,这分明是王成文和陈俊杰那俩小子捣鼓出来的事情起到了威慑效果,扫了眼正在一旁看戏的两个小家伙,微微点了点头。
“向阳……”王道龙一脸恭敬,似乎觉得这个称呼不太合适,他又连忙改口:“李哥!我不是人呐……鬼迷心窍,猪油蒙了心,干出了混蛋事情……”
说着,他就要往地上跪。
李向阳连忙伸手把人拉起来——秦巴一带,再怎么着都不能让人轻易下跪,既折了别人的福分,还得冲自己的寿数!
李茂春也连忙在旁边打圆场:“男儿膝下有黄金,别轻易搞这些。有错就改,我们李家也不会得理不饶人!”
见事情有了转圜的希望,王道龙连忙深鞠一躬:
“李哥,我明天就去乡上、镇上解释,就说……就说都是我瞎编的,是我诬告,把举报撤回来……只求您……高抬贵手,放我家一马……”
叹了口气,李向阳缓缓张口道:“说起来都是乡里乡亲的,可你这事儿干得太不合适了。对我影响倒不大,却害得不少人跟着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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