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遇：以光为引 第58章 别扭巫师的饲养手册3

几天过去了，高塔里的“噪音”源——莱恩，似乎正以某种塞拉斯不愿承认的速度适应下来。小男孩的好奇心无穷无尽，问题多得像塔外森林里的树叶，但塞拉斯发现，自己似乎……稍微习惯了那么一点背景音里的叽叽喳喳。当然，他是绝不会承认的。

这天下午，塞拉斯在进行一项精细的魔力操控实验。他需要将一束极不稳定的虚空能量导入特制的容器中，过程要求绝对的专注和平稳的心绪。然而，就在最关键的时刻，楼下传来“哐当”一声巨响，紧接着是莱恩短促的惊呼。

塞拉斯的手猛地一抖。

那束虚空能量如同受惊的毒蛇，骤然扭曲、膨胀，然后在他面前炸开成一团混乱的、吞噬光线的黑斑。虽然塞拉斯反应极快地构筑了屏障将爆炸约束在极小范围内，但实验台上一套珍贵的水晶器皿却被逸散的能量波及，瞬间化为了齑粉。

实验彻底失败了。

能量反噬带来的微弱刺痛感窜过手臂，但远不及心头涌上的那股熟悉的、阴郁的挫败感。又是这样。每次当他试图触碰那些更高阶、更精妙的领域时，总会因为各种原因失败——有时是他自身那难以完全控制的力量出现细微偏差，有时是像今天这样，被意外打断。

一种深切的无力感和自我厌弃瞬间攫住了他。为什么就是不行？为什么总是差一点？那些关于他能力缺陷的、不堪的旧日记忆碎片般涌现，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

他需要躲起来。立刻，马上。

塞拉斯一言不发，甚至没去看楼下发生了什么，只是猛地转身，黑袍卷起一阵冷风，径直走向高塔最高处那个堆放废弃杂物的露台。那里有一个被巨大破旧天文望远镜遮挡的阴暗角落，是他惯常emo（虽然他不会用这个词）的避难所。

他蜷缩进那个角落，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石墙，将脸埋进膝盖。塔外的风吹过，带来远处林海的涛声，却吹不散他周身弥漫的低气压。他又一次被自己困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略显急促的、属于小男孩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塞拉斯？塞拉斯？”莱恩的声音带着点做错事后的心虚和担忧，“你在上面吗？对不起……我刚才不小心把那个会自己扫地的扫帚弄倒了，它撞到了架子……”

脚步声在露台入口处停住。莱恩看到了蜷缩在望远镜阴影里的那个黑色身影。他看起来那么小，那么……低落，和平时那个虽然凶巴巴但很有存在感的巫师完全不同。

莱恩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在他面前蹲下，歪着头试图看清塞拉斯埋在膝盖里的脸。

“塞拉斯？你蹲在这里干嘛？”莱恩的声音放轻了些，带着纯粹的疑问，“你没事吗？”

“……和你没关系。”塞拉斯的声音从膝盖间闷闷地传出来，沙哑而疲惫，带着他惯有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走开。”他现在不想看到任何人，尤其是这个间接导致实验失败的“小意外”。

如果是别人，听到这种语气大概早就讪讪地离开了。

莱恩眨了眨眼。他确实不擅长察言观色，但他能感觉到塞拉斯现在不需要提问，也不需要道歉。他想了想，然后干脆利落地点了点头。

“行。”

说完，他站起身，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就走，脚步声噔噔噔地就往楼梯口去。

他答应得太过爽快，离开得太过迅速，反而让沉浸在自我厌弃中的塞拉斯愣住了。

预想中的继续追问或笨拙安慰都没有发生。那片刚刚被莱恩的脚步声和问话声短暂打破的寂静，以更沉重的姿态猛地压了回来。

一种突如其来的、近乎恐慌的空落感攫住了塞拉斯。他就这么走了？真的走了？

几乎是在大脑做出思考之前，他的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

“——…！”

一只苍白的手猛地从黑袍下伸出，精准地抓住了即将消失在楼梯口的莱恩的衣角。

力道不大，但足以让莱恩停下脚步。

莱恩疑惑地回过头，看向依旧低着头、却伸手拽住他的塞拉斯：“？”

塞拉斯像是被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了手，迅速将手收回黑袍下。他抬起头，脸上还带着未散尽的阴郁，但更多的是一种被自己本能反应惊到的尴尬和狼狈。他飞快地别开脸，避开莱恩清澈的目光，生硬地挤出一个理由：

“……脚麻了。拉我起来。”

声音依旧硬邦邦的，甚至因为心虚而显得更加别扭。

莱恩看着他泛红的耳尖，又看了看他明显不是因为脚麻而蜷缩在这里的样子。小脑袋瓜理解不了这么复杂的情绪和借口，但他听懂了“拉我起来”这个指令。

“哦！”他毫无心机地伸出手，用力抓住塞拉斯的胳膊，“那你下次别蹲那么久嘛。”

莱恩小小的手掌温热而有力，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一种奇异的踏实感。

塞拉斯借着那股微小的力道站起身，确实感到腿部传来一阵针刺般的麻痒，但他知道那绝不是他拉住莱恩的原因。他迅速整理好自己的黑袍，恢复了那副冷冰冰、生人勿近的样子，仿佛刚才那个缩在角落脆弱不堪的人只是个幻觉。

“……少管闲事。”他嘟囔了一句，越过莱恩，率先走下楼梯，步伐快得像是要逃离什么。

莱恩跟在他身后，还在想着刚才的事：“塞拉斯，你刚才是不是不开心？”

“……没有。”

“可你看起来好像要下雨一样。”

“闭嘴。”

“哦。那晚上我们还能吃炖肉吗？”

“……看你表现。”

“我会好好表现的！我帮你擦桌子！”

对话声渐渐消失在楼梯下方。

塞拉斯的心跳渐渐平复，但心底某个角落，却因为那只下意识伸出的手和被拉住的衣角，而悄然松动了一丝。他忽然意识到，这片令人窒息的寂静，似乎比被吵吵嚷嚷的麻烦包围，更让人难以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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